“武彦,把那架高倍望远镜拿到走廊上来!”
一天早晨,由美子吩咐武彦庄司。平时不太招呼自己的由美子一改常态,脸上挂满微笑。
武彦庄司立即把三脚架移到站在走廊上的夫人跟前。
武彦庄司从小失去母亲,因此,十分敬重由美子,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或者姐姐看待。虽说由美子年仅二十七岁,比自己只年长两岁,可她是名门望族家的夫人,根本用不着为生活琐事操心。
然而,她那种沉着冷静的行为举止,让武彦庄司觉得她不像二十七岁的年轻女子,像中年妇女。每当站在夫人身边的时候,武彦庄司总感到自己好像是站在母亲身边的孩子。
不知不觉,对于夫人,武彦庄司像对待亲人那样,有时候也撒娇。不过,对于夫人的命令,还是要绝对服从。最近一段时期,他每每看到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喜不自禁;相反,一看到夫人脸上冷若冰霜的表情,他心里也悲伤起来。由美子站在高倍望远镜前,又开始研究院子里的那些草和虫。这时候,主人大河原义明也出现在高倍望远镜前。
“又开始了!”
“怎么啦,你不是出门了吗?”
两个人似乎忘记秘书武彦庄司站在身边。
不一会儿,由美子夫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怎么啦,你还站在这里?行了行了,快到别处去吧……”
武彦庄司一听这话连忙鞠躬行礼,羞愧得满脸通红,寂寞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
由美子出生在贵族家庭,是贵族小姐。我尊敬她,把她视作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可还是得不到她的关爱。武彦庄司走得远远的,一路上暗暗自语。
几天后,大河原义明到热海别墅去度假,武彦庄司随同前往。大河原义明的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上,离海岸温泉街仅一里路,途中还隔有一座山。别墅周围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农家房屋,环境十分恬静幽雅,风景如画。屋后,绿色的山;屋前,几座农舍;天空,雾色茫茫;山下,蓝色大海;右侧,断崖伸向空中。
别墅有两层楼,共七个房间。管理别墅的是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女儿,正在为大河原义明夫妇俩忙碌。武彦庄司暂时没有什么可做的。
他们预订了这座别墅度假。在朋友们没有到达之前,武彦庄司主要负责高倍望远镜的准备工作。
别墅二楼西式房间的走廊阳台上,安放着两台高倍望远镜,可以远眺蓝色大海。夫妇俩只要眼睛一凑到望远镜跟前,又是忙这个,又是叫那个,手还不停地转动望远镜环视周围。这两台高倍望远镜,无论镜片清晰度,还是倍数,都无可挑剔,做工一流。
获得连续两天休假的姬田吾郎,次日也从东京赶来度假。
“欢迎光临!这儿的风景不错,就是太单调了。”
已经寂寞了一天的大河原先生,在欢迎姬田吾郎的语调里流露出盼望已久的语气。
由于爱调侃并且为人谦和的姬田吾郎的加入,别墅变得热闹起来。
第三天,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可大家还在蒙头睡大觉。由于前一天玩了一晚上的扑克,大家都累极了。
吃罢早餐,快接近中午时分。大河原义明曾经与东京的一些朋友约好打高尔夫球,于是急急忙忙驾车向川奈高尔夫球场驶去。
由美子与姬田吾郎、武彦庄司一起聊天,然后返回自己的房间。这天,姬田吾郎从吃早餐开始就一直沉默寡言。
当由美子走后,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俩。他心事重重地走到武彦庄司的身旁,说:“武彦,那鹅毛信又来了!”
说完,他环视一下四周,从口袋里掏出信递给武彦庄司。这封信的信封,与上次一模一样。
“里面装的还是那个白色鹅毛?”
“是的,好像还察觉我要来这里,是特地寄来的。”
姬田吾郎从信封里取出的白色鹅毛,也与上次的完全一样。信封表面,仍然没写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
“你对明智先生说了这事吗?”
“没有,他还没有回家。”
“真棘手!我报告警方后,警方也无可奈何。唉!……我预感自己可能要出事。接到这封信后,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天焦躁不安。”
“你看过邮戳了吗?”
“还是日本桥邮局盖的邮戳。不知道谁寄来。这两天,我一直战战兢兢,脑袋里充满了恐怖的念头。”
姬田吾郎说完这话,呆若木鸡地望着远方。
“我外出走一会儿再回来。”
片刻,他站起身,连武彦庄司的脸也没看一眼就出门了。
会客室里只剩下武彦庄司一人,整个别墅顿时寂静得可怕。正午时分的太阳光线照进房间,非常刺眼。
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是由美子的卧室。房间里传出优美的钢琴声,像一首抒情乐曲,悠扬动听……
武彦庄司无所事事,坐在会客室里。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半,武彦庄司顺手拿出《犯罪心理学》阅读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大门口传来管家女儿欢迎主人回家的问候声。身穿高尔夫球装的大河原义明,出现在客厅门口。
“您回来了。”
由美子也从二楼下到一楼,刚才宁静的别墅又瞬间热闹起来。大河原义明换上和服后,与夫人一起去二楼的走廊阳台,欣赏夕阳的美景。
对望远镜持有不同看法的夫妇俩,在别墅度假期间似乎统一了。武彦庄司站在他俩身后,随时听从吩咐。
先是夫人窥视望远镜,从右侧海角一直看到左侧,一边慢悠悠地欣赏,一边轻轻地拨动望远镜,“怎么啦?瞧那个人在干什么?站在那么危险的悬崖上……”由美子突然大声嚷了起来。
一听这话,大河原义明急忙用手扶着望远镜,再用手帕擦一下镜片,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次窥视望远镜时,不管镜片上是否沾有灰尘,他总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一下镜头。
他一边擦一边探出身体,顺着由美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阵凉风拂面而来,手上的手帕飘向窗外。
“啊呀,糟了!……那人站在什么地方?”
大河原义明不停地转动望远镜,寻找目标的确切位置。
“在鱼见崎的悬崖上。瞧!就在那棵松树下。”
顺着由美子指的方向,武彦庄司伸长脖子眺望,可光凭肉眼看不见,只能看见从悬崖垂向大海的那棵大松树。松树下的人,怎么也看不清楚。
“嗯,我看见了!那个人站在松树下。可是,为什么要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夫妇俩的望远镜一直对着那棵松树下,武彦庄司肉眼看不清楚,只得干瞪着两只眼睛。这时,忽听他俩同时发出可怕的叫声。
武彦庄司屏住呼吸朝远处望去,好像是一粒黑乎乎的东西从松树下朝着断崖下的海面坠落!
夫妇俩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是一个身穿褐色西装的男子从断崖上坠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男子在坠入大海途中撞上峭壁凸出的岩角,翻了一个身,倒栽葱似的坠落,随后被此起彼伏的海浪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