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然说地下室他只下去过两次，那些作者都是把稿子送上来送到他的办公室里交给他看的。

作者为了跟他套近乎好让他们写的手稿顺利过关，他们总要挑一些他们认为林依然这样的年轻人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来讲给他听。他们敬一颗烟给他，然后海阔天空同他聊起来，关于老庄的死以及后来老庄老婆索要的那笔巨额赔款之事，林依然已经听到过几个版本的传说了，每一种传说都有相当复杂的情节，圈套里面还有圈套，骗局连着骗局。

传说老庄心脏病发作之前刘子森曾经秘密地到地下室来找过他，他走的是一个秘密通道神，不知鬼不觉，传说他们在那间专属老庄的小格间里谈了很长时间，有人说这期间他俩曾经发生激烈争吵，还有人听见老庄的杯子摔在地上发出很脆的声响，甚至有人曾在隔扇外面捡到老庄的玻璃碎片。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一定是因为大的利害冲突才大动干戈的，不谈钱的时候大家都心平气和，你好我好他也好，一动真格的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林依然说地下室那些小隔间里几乎每天都要发生战争，或是因为电脑或是因为女人或是因为钱，机器少人多，电脑是几个人合用的，所以谁都不服谁总觉得自己吃亏，虽然占用机器的时间有严格的时间表作为标准，可时间表是死的人是活的，使用电脑写作人跟着了魔似的那种竞技状态就如同人跟机器在赛跑，跑得越快得钱越多也就越剌激越过瘾越来劲。

红楼地下室里还流传着有关神秘通道的事，传说这个通道与老庄的女朋友蝶儿有关。

蝶儿是传说中的人物，乔大红和林依然从未见过此女。

说这女孩经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红楼地下室的某间小隔扇里，男人们为了这个女孩没少动拳头。据说老庄最霸道，扬言谁都不许碰蝶儿一根毫毛。

很快地，就有与他对着干的男人放出话来，说毫毛算什么，连她的阴毛我都摸过。听说那一天，老庄伏在桌上无声地恸哭，连晚饭都没出来吃。夜晚在大家都进入写作状态的时候，老庄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来，嘴里含混不清地用他那口方言过重的普通话大骂：“王八蛋，你们不得好死！”

那个自称摸过蝶儿阴毛的男人站在一旁看热闹，他双手抱在胸前，哼地一声冷笑，说道：“逞什么英雄啊，谁死在前面还不一定呢！”

这句话好像一句谶语，吵架过后的某一天，壮实的老庄砰然倒地，医院里紧急救护的笛声如同敌占区的警笛一般在和平的天空下骤然响起。车子把老庄拉了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他死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谁也没有真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