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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务自强 官督商办之谜

地方大员兴办的洋务军火工业,最开始的时候,连成本核算都没有,后来即使有了成本核算,生产的产品也不是商品。而且经营方式,就是衙门这一套,能用上一点工部管理工程的办法,就已经很先进了。这样的工业企业,就是一个烧钱的大灶坑。在清朝总体上还很贫弱的情况下,几乎每个厂子都难以为继。勉强维持下来的,都得靠关税盐税和厘金收入输血,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原准备放手大干的李鸿章、左宗棠们,很快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单纯办军火工业,即使让自己的国家能生产坚船利炮,也不足以自强。自强的根本,在求富。求富,就得办走市场的民用工业。

民用工业,有两条路,一种是继续官办,官府投资,官府管理。一种是官督商办,官方给个名义,招商投资,然后委托商家管理。在体制上,也是总办会办这一套,但实际上已经是大半个,甚至整个的民营的企业。有的企业,根本官府就没有投一文钱,都是商股,但商家依旧乐意保持官督商办的名义。

显然,不是说当年民间的商家不乐意办现代工业,很多买办出身的人,其实非常清楚现代工业的好处,即使在太平天国涌进上海的江浙富商,对使用机器,也相当着迷。而且也不是说,当年清政府对此有禁令,不许民间兴办现代大机器生产的企业。问题在于,当时的中国,没有民间办新式企业的空间。

虽然经过了太平天国的大乱,但是,清王朝在乱前的弊病,并没有因为这场几乎推倒王朝的农民造反而得到根本性的克服。汉人士大夫的努力,造成的体外循环机制,居然就把这个奄奄一息的王朝救下来了。以至于这个王朝的统治阶层,并没有因这场巨大的动荡吸取教训,反而平添了许多自负。满人的特权依旧,骄横依旧,无能依旧。更要紧的是,这个王朝的吏治,没有因大变乱而得到丁点儿的好转。统治机器的锈蚀,不仅没有去掉锈迹,修好零件,反而更加糟糕,吏治的腐败,比此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厘金本是战争时期,为解决战费而的临时措施。清王朝借此开了商税,也算是好事。但是,正式的商税,理应确定好税则和税率,具有稳定的税收机构。可是,厘金自打开征起,就是一个临时性的摊派,没有章法,没有规矩,只要有权,就可以增加厘卡,滥加征收。战争期间,还可以说军务紧急,来不及讲规矩,仗打完了,却混乱依旧。虽然中央政府也试图规范厘金的征收,制定了厘卡设置的距离,但地方官基本不遵守,督抚专权的政治格局,也给地方有令不行创造了条件。

能够设卡征厘,是个特别有诱惑的事情。地方官只要平白在交通要道上设一个卡子,弄上几个兵丁,就可以合法地拦路抢劫。这样的好事,当然让地方官乐此不疲,厘卡越设越多,弄得厘卡林立,害得商旅裹足。除此之外,地方政府对商家的摊派勒索,也日甚一日。商人要想办厂,只有两个办法可以规避一下这种几乎令人无法存活的暴*和苛政。第一,是借外商的名义,说是投资外国人的企业,实际上只是要外商一个名义,或者做外国洋行的分支,或者干脆就是假外商,所谓的外国老板,只是名义上的。因为只有外商的产品,无需缴纳厘金,官府也不敢摊派勒索。第二,就是官督商办,借官家的名头,阻遏地方的勒索,减免厘金的征收。

官办的民用企业,即使是煤矿铜矿,也办一个死一个。左宗棠在陕甘总督任上,想要利用西北的羊毛,费九牛二虎之力,办了一个兰州织呢局,但是很快就因为经营不善办不下去了,赔钱赔得一塌糊涂。张之洞办了颇具规模的湖北织布局和汉阳铁厂,尽管此公筹款能力极强,而且办事人员比较得力,享受诸多特权,但依然经营困难。这样的官办企业,即使还能经营下去的,实际上也是赔钱。而那些依附外商的企业,官府拿不到直接的好处。所以,官方能够指望的,只能是官督商办的民用企业。

官督商办企业,本质上虽然是民营的企业,戴一顶官家的帽子。但是,由于主事者不同,效果也大不一样。因为这样的企业,实际上产权是不明晰的。到底是官府的,还是私家的,放在面上,说不太清楚。明明是官府办不了,办不下去,想要借助商家的资金和经营来为自己谋利。而商家为了这顶官帽子,能减少苛捐杂税,官府勒索摊派,也只能把相当一部分利润,交给官府。但是,得了好处的官府,如果当家人糊涂,或者过于贪婪,每每会做出过分索取或者滥加干预经营的事情来,单单往企业里塞人(各种各样的关系户),就会让企业受不了。所以,通观整个洋务运动期间的官督商办企业,还就是李鸿章名下的几个大企业办得有点儿起色,能盈利。

轮船招商局旧照

轮船招商局是李鸿章兴办的第一家官督商办的民用企业。这个企业,可以说一直延续到今天,属于中国现代企业中最为长命的一个。李鸿章办这个企业,是基于轮船航运业的超常火热,想来分一杯羹。轮船这种西洋玩意,一进入中国就受到狂热的追捧。外国人看准了这个巨大的商机,竞相在中国开办轮船航运公司。轮船运输,无论客货,都大获其利。中国人尽管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轮船的大统舱里,但人人都很高兴,因为他们坐上轮船了。轮船不仅意味着快捷,而且代表着新奇、洋派。随着轮船运输业的兴盛,中国传统的沙船运输业日见凋零,沙船扛不住轮船的竞争,大幅度地退出航线。基于这样好的市场,李鸿章于1873年成立轮船招商局,买了三艘轮船投入长江航运。由于轮船招商局兴办不久,就找到了合适的商家接手,由英国怡和洋行的大买办唐廷枢出任总办,宝顺洋行的买办徐润、前沙船商人朱其昂和李鸿章幕僚中最懂商务的盛宣怀任会办。轮船招商局,很快就在几个广东买办商人手里,兴盛起来。几年后,收购了美商旗昌轮船公司(实际上都是华人的股份),旗下的轮船,增加到29艘。此后,招商局又开辟了其他业务,成为一个综合性的招商局,一度是李鸿章旗下,也是整个洋务企业中,最挣钱的下金蛋的母鸡。

开平煤矿也一度是李鸿章企业中的翘楚。这个煤矿,由于煤质好,离出海港口比较近,加上经营者是著名的买办,懂行,所以,资本在不到10年之内,涨了10倍。1877年,在把招商局交给徐润之后,唐廷枢接受李鸿章的委派,筹办开平矿务局。这个煤矿,全部都是商股,官方只派人督办,不负责经营。所以,尽管1881年投产之后,朝廷受顽固派的教唆,不许用蒸汽机机车运煤,但产量仍然逐年提高,在众多官办煤矿中,属于少见的盈利企业。

李鸿章系统洋务企业中,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电报总局。当年的电讯通讯,主要是有线电报。太平天国战争结束后,西方就在中国架设电线,开办有线电报业务。后来,一些地方大员也意识到了有线电报对于军务的重要性。1874年,一些地方大员开始尝试架设电线。直到1879年,由于李鸿章的参与,出于防务的急需,架设成从大沽到天津的一段电线。有了这个成功的经验,次年李鸿章又开始筹办天津至上海的有线电报,于1881年底建成。于是,成立了中国电报总局,由盛宣怀担任总办,买办出身的郑观应担任会办。但是,由于这样的有线电报局,功能类似于官办军火工业,电报往来业务,均为外交和军务,因而赔累不堪。所以,到1882年,改制为官督商办,大规模招商股,同时也开展商务和其他民间业务,比如在公务之余,为报纸发一些新闻电讯。有线电报推广之后,清朝政府发现对行政管理和防务好处甚多,于是也大力推进。很快,电线遍布全国,不仅有官线,还有商家自筹的商线。这个电报局,在清政府的各个部门也开始成本核算,公务电报不白用,而且商务民用电报业务日趋发展之后,也是盈利的。

当然,这些官督商办民用工业企业能够盈利,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拥有特权,不仅可以减免厘税,而且拥有特许经营权。比如轮船招商局,不仅可以包揽漕运,而且凭借官府的力量,排斥其他商家从事轮船航运业。至于有线电报业,就是更是垄断经营,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一个需求旺盛的新兴产业,这样的垄断,自然就意味着金钱。只是,这样的官督商办企业,即使官府没有股份,但官方依旧将之视为自己的产业。没有道理的干预非常之多,有个明白人(比如李鸿章)在上面压着还好一点,一旦换了人,或者明白人也一阵儿糊涂了,那么事情就麻烦了。尽管办企业的这些著名买办,唐廷枢、徐润、郑观应他们从经营中获利不少,但每个人对官府,都一肚皮的苦水。这种产权不明晰的企业,随着经济的发展,早晚得被淘汰。事实上,政府不痛下决心改革,裁撤厘金,建立现代的税收制度,创造一个合适的法治环境,中国的资本主义,是不可能发展起来的。

清末的电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