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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务自强 曾经挂美国旗的轮船招商局

轮船招商局,是中国第一家航运企业,也是洋务运动中洋务企业中经营状况最好的一家。因为,这是一家中国最早的官督商办企业,而且经办的商人买办,精明能干肯负责。最关键的是,这家企业,在李鸿章的旗下,而李鸿章这个靠山,面子足够大,而且明白事理,肯罩着下面。

鸦片战争轰开中国大门之际,西方已经开始进入轮船时代。所以,战后不久,西方的轮船航运业就进入中国。当年的清朝在被打败之后,等于没有了国门,一任西洋的轮船到处航行,揽生意。长江上,挂着各式各样国旗的轮船招摇而过。既有暗轮的螺旋桨轮船,也有长着两个大明轮的轮船,而后者,给人的印象更深。一直到1890年代,上海的《点石斋画报》上画的轮船,还都是明轮的。在太平天国战争期间,西洋轮船不仅没有因战争而退出,反而更加活跃。恰好中国商家乃至百姓,对于这种冒着烟,跑得飞快的“火轮船”,又十分感兴趣。在战争期间,从上海到汉口的船票,最高卖到七百两一张,平常也维持在七十五两,但一票难求。战后虽然有所降低,但依旧贵得离谱。船底大统舱,是中国人的最爱,来华的外国人,看着大统舱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中国旅客,连躺都躺不下去,却表情愉快,感到很不可思议。所以,西洋的轮船,很快打败了中国的沙船,在沿海和内河中称雄,大把大把地捞银子。

《点石斋画报》上的《轮船又火》

最先食指大动的,是商人。沙船船主们,面对自己惨淡的事业,想要改营轮船,但是,他们没有这个本事。倒是上海和香港两地的买办商人,动作比较快,还在太平天国战争期间,就出现买办与洋商合办的轮船行业商行。著名的买办唐廷枢,一次在由上海回香港的旅途中,遭遇风暴,半途停航。洋人船主欺负中国人,每人每日只供应一磅淡水,但船上运的羊,却可以足量饮水。这种人不如羊的遭遇,刺激了他。回到香港,筹集商股,先租了两条轮船,开展沪港间的营运。

这样利好的事业,也牵动了曾国藩和李鸿章。刚刚着手的洋务事业,像一个烧钱的无底洞,对他们来说,能有一个挣钱的事业,而且又跟洋务有关,实在是太吸引人了。然而,此事提上议程之时,曾国藩已经快不行了。所以,这事儿就只能由李鸿章来办了。李鸿章幕僚中的盛宣怀,对此事特别热衷。出身官宦人家的常州人盛宣怀,在常州这个绅商合一的江南文化氛围中,于学,讲究的是经世致用,为人,则有商人的精明。所以,在被李鸿章收入帐下之后,在洋务事业中,宏图大展。此后重大的洋务事业,几乎都有他的影子。对于中国的轮船航运业、铁路、电报以及钢铁业,都做出了举足轻重的贡献。甚至,还创办了中国第一所官办大学——北洋大学堂。轮船招商局,可以说是他洋务事业的起点。

李鸿章在打主意要办轮船业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这个行业大好的盈利状况。觉得只要一上手,就可以财源滚滚,缓解他的练兵、办军工工业的压力。所以,轮船招商局于1873年1月兴办的时候,虽说经办人是商人出身的官僚,但性质却是官办。以官股为主,一共十万两的商股,还有李鸿章个人的五万。官办的商务事业,无论怎么折腾,都离不开衙门习气。跟市场经营格格不入。所以,官办的招商局,买了一艘轮船,投入了营运,但却没有像预想那样挣钱。更没有像事先料想的那样,只要轮船投入营运,商人们就会趋之若鹜,商股滚滚而来。就算经办之人很卖力,但轮船行业需要码头,需要一系列的配套设施,仅仅有一只船肯定是不行的。已经占据了市场的外国商人,本能地排斥招商局,不会给予中国船哪怕丁点儿的便利。在外国同行的排挤之下,招商局唯有扩大经营,才能站得住脚,但是,却很难招到商股。精明的商人,没有谁敢轻易把钱投给一个衙门,况且,衙门的主事之人,又不是他们信得过的。

盛宣怀,清末官员,官办商人、买办,洋务派代表人物,被誉为“中国实业之父”和“中国商父”。

气宇轩昂的广东商人

经过几个月的惨淡经营之后,李鸿章这才想起,在议论这个事的时候,盛宣怀的意见,是立足商办。所以,他授命盛宣怀重新拟定招商局的章程,把官办,变成了商办。当然,虽然盛宣怀很想做这个招商局的总办,但是,考虑到招商的需要,李鸿章还是找了在广东商人中素有威望的买办商人唐廷枢来做总办。在1870年代初,江南的商人还没成气候,此时中国商界的天下,还是粤籍商人,尤其是澳门附近出身的买办商人的。

虽然说,唐廷枢意中的商办,跟盛宣怀设想中的商办并不一样。但是,在当时的中国办一个轮船航运企业,仅仅出于厘金减免的考虑,官督的这顶红帽子,是非戴不可。否则,单就沿江各地的厘卡,把轮船当了,也应付不了。所以,唐廷枢也就接受了李鸿章的札委,就任招商局的总办。从名头上看,这家企业,也是一个官衙门。唐廷枢,是以官的身份,而非商人的资格来承办这个企业的。

当然,唐廷枢一旦接手,这个企业,实际上就是一家民营企业。虽然会办之中,也有官员身份的人,比如盛宣怀,但总的来说,这家企业一直是唐廷枢、徐润等广东买办商人在当家。而且官方的投入,也视为贷款,逐步还清了。

在唐廷枢手里,招商局不仅招商蒸蒸日上,而且业务也日见其好,盈利多多。特别是1877年,在官方的支持下,购买了破产的美国旗昌轮船公司的资产和轮船之后,招商局从20万左右的资本,一下子膨胀到了资本额190万两。而且每年都有盈利,到1879年,纯利已经达到67万。

当然,招商局的事业蓬勃,跟官方支持不无关系。自打招商局兴办之后,中国的轮船航运企业,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竞争对象,仅限于外商。而且,轮船招商局承运漕粮,也具有垄断性质,外商无从染指。至于厘金的减免,更是应有之义。其实,一国境内,遍地厘卡的现象,原本就不正常。而支持本国的民营资本,发展事业,与国外竞争,也是政府的应有之义,所以,这样官方扶植,其价值其实并非如后人想象的那么大。但是,跟这一时期的所有官督商办企业一样,这样的企业,商人要为这顶红帽子付出特别大的代价。也就是说,你得为官府上缴红利中的相当部分,至少,得大力支持李鸿章的海军事业。

其实,招商局在经营中,由于这顶红帽子的缘故,中法战争爆发,由于担心法国海军会将招商局的轮船当作官产俘获扣押,所以,经过跟美国商人和外交官的运作,轮船招商局的轮船暂时地挂上了美国国旗,算是美国公司。为了这笔交易,招商局得给美国人付一大笔钱。当然,在中法马尾海战之后,连南洋海军都得躲避法国海军,你叫一个民营的手无寸铁的轮船公司怎么办?但是,经此一事,中国洋务企业,不仅有戴红帽子的,还有戴洋帽子的了。由此可见,在当年那样一种动荡的岁月,新式企业发展之困难。

后来,唐廷枢去接办开平矿务局,招商局事务,多由会办徐润承担。再后来,总办就归了徐润。跟唐廷枢同为广东香山人的徐润,也是一个著名的买办商人,他还是招商局的大股东。除了招商局之外,徐润的买卖很大,摊子铺得相当广。企业之间,难免会有资金上拆借,业务之间的纠葛。1883年,上海受国际上经济危机的拖累,出现了金融风波。招商局也出现了巨额亏损。按道理说,作为一个实际上的商办企业,官府根本没有资格来管这个事,但是,官督商办的这顶红帽子,在这个时候,就起作用了。在舆论的压力之下,李鸿章派一向跟徐润不和的盛宣怀来查账。当然,结果是徐润去职,盛宣怀担任了招商局新设的督办一职,总办取消,下设会办。其中精通洋务的马建忠,在会办中排名第一,负责日常事务。到了这个阶段,招商局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官督商办企业,虽说企业基本都是商股。

至今屹立不倒的轮船招商局——上海总局今貌

盛宣怀和马建忠的结合,在那个时代,应该属于洋务官员中的最佳拍档。俩人一个勇于任事,官场关系广,手眼通天,也懂市场,一个精通市场运作,擅长企业管理。更重要的一个特点是,俩人都讨厌官场习气,力戒任人唯亲、裙带作风那一套。严订章程,严格管理。而且不像唐廷枢和徐润那样,有那么多的其他业务分心,所以,在他们俩手上,招商局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当年的轮船业,技术上必须依赖洋人,因此,有时难免受人挟持。洋人雇员中,难免有滥竽充数者。盛宣怀接手之后,一方面严格考核洋员,强调所雇之人,非有真本事不能用。淘汰和精简了一批南郭先生。提高了招商局轮船的航运和维修水平,提高了竞争力。同时,招商局也注意培养自己的航运技术人员,随着招商局事业的发展,后来北洋海军,也得到其技术上的支持。盛宣怀还开辟了多条内河小火轮航线,扩张了经营范围。这些地带,都是外国轮船公司忽略不计的所在,招商局独辟蹊径,增加了业务支撑点。当然,李鸿章也加大了对招商局的支持,它的特权更多了,不仅漕运的运费优惠,而且厘税减免更多。当年,在中国的轮船航运业,英国的太古和怡和洋行的轮船公司,属于霸主性的。原本一直打算用降价的方式,把招商局一举击垮,但是,招商局应对得当,在实际的竞争中,没有被这两家财大气粗的英国公司挤垮,站稳了脚跟,最终,三家签订“齐价协定”,不再恶性竞争,维持大体三分的局面。这对于一个落后国家的新兴轮船行业事业来说,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创造了这个奇迹的盛宣怀,此后又兴办了好些新式企业,创造了中国很多个第一。但是,招商局却是他事业的顶峰,因为,从商人手里抢过招商局主导权的盛宣怀,必须做得比商人还商人,才能立得住。此后,随着他事业的发达,官越做越大,他身上官的份额越来越重,到辛亥革命前夕,居然走到侵夺绅商、铁路国有的道路上去了。这个跟胡雪岩齐名的官商,最终由商心悦诚服地走到了官的阵营里。

轮船招商局把生意做到了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