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光朴走出了托儿所,脑子里还在想着小孙不当铣工当阿姨的事,他心里有一股情绪,但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情绪。他看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刻钟,就拐进了传达室。眼角一抬,果然又是马长友的班,他用一种揶揄的腔调说:“老马,你怎么还蹲在这儿不动窝?我希望咱俩下次见面的时候,是在车间里,而不要让我再在这儿碰到你。”
马长友在乔光朴面前毫不拘束,用一种成心气人的腔调轻松自在地说:“钱挣得不算少啦,年纪不算小啦,哪儿也不去啦,就在这儿忍啦。”
乔光朴尖刻地说:“你的算盘打得不错,拿着七级钳工的钱,往传达室一坐是够美的,这合理吗?你每月拿工资的时候心里不敲小鼓吗?你就不应该再拿七级工的钱,应该拿看大门的钱,工资也要像粮食定量一样,随着工种的变化而变化。”
马长友哈哈一笑:“厂长,你没有这个权力,这是社会主义铁饭碗的优越性,工资只要长上来就落不下去了。”
“但是,我也不相信一个老工人的良心和责任感长上去以后还会落下来。铁饭碗不一定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我看和共产党的性质、纲领、任务也不那么相容!”
马长友脸色有些变了:“厂长,你掏心窝子说一句,你在电机厂到底能待多久?”乔光朴一怔,他明白马长友担心的是厂里反对他的那股势力,是关于他的大字报、控告信……因此,厂子里有一批人对乔光朴是持观望态度的。不知道明天会从什么地方刮来一股风,形势又会怎么变呢。马长友就是这种“观望派”之一。
乔光朴冷冷地说:“电机厂不是乔光朴的,你也不是给我干活。乔光朴就是死了,厂还在,生产还得照样搞。”
马长友没有说话,他望着厂长远去的背影,心头涌起一种复杂的感情——是怜惜?是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