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的。”王钰挣扎着下来。
双臂搭桥,强势地把刺客推了上去,“你快走,我来断后!”
用力一推,王钰啪地一声把窗户关上,但他没有锁好插销。
下一瞬,他脚踩床头,手把龙骨,迅速窜上了吊顶。
刚把木板放好,只听安全屋内惊呼声大作,“不好了,证人被杀了!”
王钰不敢久留,按照原路,悄悄地回了戒律房。
他把绳子用匕首截成小段,坐在桌子上,支起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
门口一阵窸窣之后,被一脚踹开了!
“王司域,是不是你……”
闵荀第一个冲进来,自动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跟在他后面的人,正准备发话,也被这场景惊地说不出话。
楚丞舟缓缓步入,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不咸不淡道:“王司域,你好大的胆子!”
王钰莫名其妙,望着来人,可怜巴巴道:“楚司使,我虽然犯了错,可还不至于被饿死吧?”
他用匕首又割下一段麻绳,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
闵荀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因为那绳子早就被血污沾染,平时就堆在密不透风的库房,别说是吃了,闻一闻,也得恶心半天。
“死疯子!”他厌弃地看着王钰,退了出去。
楚丞舟一手打掉那些绳子,很不友好的发问,“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他还刻意环顾四周,眼角的余光往吊顶一角瞟去。
“动静可大了!”
王钰有气无力挤兑道,“那么大的雷雨,我又不是聋子!别说你们都没有听到。”
楚丞舟转身走出戒律房,任由雨点打在身上。
高声吩咐道:“闵荀听令,速速召集人手,全城搜捕刺杀证人的凶手!”
王钰把着门框,不解道:“我也是六组的人,我能不能去?”
闵荀龇牙威胁他,还做了个横刀划脖的动作。
楚丞舟极为冷淡,“这一切,都是因闵指挥而起,他若是宽宏大量,我没有意见!”
这皮球踢得好啊!
闵荀要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还不放了他,那便是小肚鸡肠之人。
可是这么容易就让他过关,心里又十分不爽。
他纠结不已,但最终还是在无奈中缓和下来,“回楚司使,让他去吧!”
就这样,在这个大雨滂沱的深夜,汴梁城大街小巷热闹异常。
整个皇城司亲事官六组,就像开门后放出来的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但凡遇见街上闲逛的男女,二话不说,全部抓进大理寺昭狱。
第二天天还没亮,开封府外的鸣冤鼓前,就排起了长队。
这些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为状告皇城司而来。
一个老妇人跪在府衙前,哭声凄惨道,“大人呐,我家老爷冤呐!
他不过是因醉酒,站在自家门口小解,怎么就成了杀人的凶手呢!”
说完,砰砰砰磕头喊冤,直到昏厥过去。
还有一个花发老人,颤巍巍地作揖,“大人,我那前夜刚进门的小妾,
如花似玉,杀只鸡都不敢,你们说她杀人?
她不过是回娘家,晚归而已……”
说完涕泪横流,狂咳不止,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孩童,他衣衫褴褛,裤脚沾满泥巴。
皴皮的脸颊满是脏污,身边的人看了,都连忙躲避。
他毫不在意地跪在门前,朗声道:“大人,我与爷爷是山东人士。
今日五更天后刚进城门,还没有讨到一碗饭,爷爷就被人抓走了!
爷爷他是落榜的秀才,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请大人明察,给爷爷一个公道!”
人群中发出啧啧叹息声,“可怜的孩子!”
还有人道:“山东怎么了,落榜秀才,也不至于沦落到讨饭的地步啊?”
孩童转头道:“去岁秋收时蝗灾,颗粒无收,村子里已经有人饿死了!”
公孙亮刚巧出来查看,恰好听到孩子这句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下过雨的汴梁,气温极低。
他清晨起来,坐在暖炉前,都忍不住发抖。
可是这孩子,破衣旧鞋,连个冬帽都没戴,到底是怎么挨过来的。
想到自家那双儿女也与他这般大,整日里只知道撒娇讨巧。
可这孩子却已知晓人间疾苦,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他的到来,让人群沸腾起来。
“大人,大人,求你做主啊!”
这样的诉求,山呼海啸般在汴梁城迅速传播开来。
人人都知道昨夜刺客出没,却都不知道所杀是何人。
好事者想编排些什么传奇故事,可是想到皇城司的做派,竟然也发憷。
公孙亮眼见事态严重,只好招来衙役和一名主簿。
他沉稳道:“诸位安静,请听我说!开封府逢案必破,绝不会任由作奸犯科者逍遥法外。
请诸位一个个来,把自己的诉求告知主簿。
我们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衙役围了一圈,威严自生,众人听后,无不点头。
那孩童却质疑道:“大人,听说抓人者是皇城司亲事官,如果是他们的过失,开封府要如何严办?”
一瞬间,熙熙攘攘的府门外寂静无声。
大家翘首以待,都在等待着什么。
公孙亮尴尬抿唇,赞赏地看着孩童,但是他一时半刻也没有说辞应对。
常景润穿戴好朝服官帽,本想从后堂的便门直接进宫。
听着衙役的汇报,面色沉郁地转身来到了前堂。
他的突然出现,引起了百姓中一阵骚动。
公孙亮点头退至一侧,常景润道:“本官现在就去宫中,诸位的诉求落实在案即可,其余的交给我!
天寒地冻,不宜在此久留!”
说到这里,他转向公孙亮,道:“麻烦公孙先生尽快备下姜茶,给诸位去去寒!”
百姓们已经热泪盈眶,“不愧是开封府,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常景润向他们作揖后,走到孩童前,将他扶起,叹了一口气,“孩子啊,要相信我们,好不好?”
孩童不自然地捏着衣角,默不作声低下头去。
那露出的脚趾,刺痛了常景润。
他别过头道:“公孙先生,麻烦你关照下!等我回来,再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