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奇怪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目光下意识地闪了闪，催促道：“快生火吧！”

“哦！”他回过神来，急忙走到角落里抱了一堆枯木枝回来。火很快就被他烧旺了，她惊喜地望着他，眼前的少年，一身落拓，真真没有丝毫贵族气，却比任何人都更真实。

感受到她专注的目光，他低着头闷声一笑，开始脱身上的衣服。秦悠然眼中笑意顿收，惊道：“你干什么？”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他身上也湿了，没有干净的衣服换，总要将湿衣服烤干的。她慌忙转过身去，脸色涨得通红。

“又不是让你给我看，你害羞做什么？”他发现她很容易害羞，不禁起了逗她的心思，一脸坏笑道。

然而，她虽本性保守，却并非矫情之人，目光稍稍凝滞了一下，低声道：“这里有药吗？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这倒是出乎意料。赫连适微怔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秦悠然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虽是如此，他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关心，心中一片欢喜，当下脱掉最后一件衣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将还在往下滴水的衣服放在事先搭好的架子上烤。

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但见他身上有好几处旧伤，右臂靠肩膀的位置血红一片，由于受到感染，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十分狰狞。

如果不是他及时为她挡住，此刻受伤的便是自己。赫连珏，你为了斩断我的希望，不惜以我的性命相赌，你一定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们才认识不足一月，他竟然真的会来救我，真的会为了我不顾一切！

“喂！”他突然扑到她跟前，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发什么呆呀？”

她吓了一跳，抬头对上他光着的上身，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好在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掩饰住了她的尴尬。

“我知道你现在很自责很愤怒，可你不应该被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影响心情。”他低头注视着她余怒未消的脸，语气温柔道。

不要让伤害你的人影响心情吗？的确，她一直都在尽力做到这一点，从他抛弃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下定决心不会为了不值得人掉一滴眼泪，她绝不会顾影自怜，更不会自怨自艾。可是，他毕竟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过去的三年，是她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光，却终究，真心错付。她虽能做到及时转身，与过去诀别，可人心非铁，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真正做到潇洒坦然？

而眼前的他明明是为她所累，旧伤添新上，却反过来安慰自己。人和人之间，竟有如此大的不同。

她迅速调整好了心情，取下腰间的匕首，果断在裙摆处一划。

“我帮你包扎。”她拿着从身上撕下来的布条，“你身子再矮下来一些。”

赫连适无声地望着她，她穿着宽大的衣服，行动并不方便，湿哒哒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有一种落魄的美感。方才还一脸羞涩的她此刻目光却透着一股坚毅，与柔弱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地上，她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伤口很深，所幸未触及筋骨。他感受到她的手颤抖了一下，轻轻地刮过他的皮肤，连同他的心仿佛也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

他抬头看她，随口问道：“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

“是献王，又或者是太子。”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最终她还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不能表现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否则很容易引起他的警觉，她不想成为他们用来伤害他的利剑，但她必须先自保。“而且他不是想害我，他是想害我们。”

“你说得对。”赫连适赞同道：“所以，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

“那你为何要来？”处理完伤口，她起身退开，伤感道：“你完全可以坐视不理的，我们本就不熟，即便你不来救我，我也不会在意的。”他们本就不熟，他不来才符合人之常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说他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担心自己，他不免觉得有些伤自尊，“有一个人真心真意关心你，肯为你不顾一切，这样不好吗？你才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本该对男女之情充满向往与期盼，而我也早已向你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可是为何我却无法从你的脸上看出一丝丝欢喜，为何你的眼睛里充满了悲哀，仿佛早已看透人心？”

坚强如她，被触及到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痕亦难再从容应对，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她的眼神越晦暗，他便越觉得自己此前的猜测是真的。她的心，果真被别人先入为主了么？

他莫名地感到烦躁，猛然站起身来，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咄咄逼视着她，“悠然，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临南王为了利益将你拱手推出来联姻伤了你的心，他只是你的父亲而已。”

眼眶有泪意上涌，她固执地偏着头不看他，他却较起了真，“悠然，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想要挣脱，他却不管不顾，双手如铁钳子一般紧紧箍住她的肩膀，“不论那个人是谁，既然他无法承担你的命运，那便不值得你对他念念不忘，而我会让你明白，究竟谁才值得你托付终生！”

他如此的聪明，轻而易举地猜出自己异于常人的缘由，她不禁感到害怕，担心与他接触得多了便什么也瞒不住。她奋力地挣扎，声音沙哑道：“你理智一点，放开！”

他果真放开了她。

她惶恐不安地望着他，他眼底的情绪仍在起伏，却被他很好地克制着。他忽然让她明白，这世上的男人并非都是一样的。她稍稍安下心来，他是君子，不会轻易乱了心神。

“悠然，我……”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他做出唐突之举，虽有冲动的因素，可他说的每一个字皆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