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顾衡松了松手掌，“家族的兴衰荣辱远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够承担得起的，临南王这么做，未免太过狠心。”

他从小在临南王魔鬼般的训练下长大，知道临南王的手段有多么残酷，可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临南王会将如此残忍的手段加诸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想到她因为反抗而足足受了一百鞭刑，他便愤怒得想要杀人。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人前他是位高权重的大统领，人后，他亦不过是一个牵在别人手里的木偶。

“人生下来就有自己的责任，不管命运多沉重，都必须努力承担。”橘黄色的烛光在她的瞳仁里跳跃，秋水一般的双眸再无昔日风华，偏偏她却始终保持着淡然地笑，“所以，只要想开了便觉得没什么。”

她说得很对，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与痛处，能够始终坚持本心的人注定要比旁人承受更多。罗缨不免有些伤感，郡主从小锦衣玉食，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因此她从前虽善良却也难免骄纵，可如今她一夜之间长大，竟看得比任何人都通透，只是不知这看似平静的笑容背后，又独自吞下了多少苦楚。

“先不说这些了，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做的。”现在不是叙旧更不是伤感的时候，秦悠然及时转移了话题，从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算计，“赫连适对我有所怀疑，我需要打消他对我的疑虑，并且探清他武功的高低。他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想必这会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而我在来之前，先让人给赫连珏送了字条，所以他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顾衡立即明白她的用意，“你是想挑拨他们，让他们打一架？”

“嗯！”秦悠然点头，“而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潜入昭王府，上次我只来得及搜查他的书房，这次你不妨到他卧室去找。昭王府现在一定会加强戒备，如果赫连适身边的护卫岑豫一块跟来的话，事情会好办许多。”

说到正事，她的表情严肃许多，事情布置得如此周密，显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气氛顿时有些紧张，罗缨看了一眼顾衡，低声唤道：“哥……”

顾衡想了想，觉得此事可行，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不过，献王与昭王都是武功深不可测之人，他们要是打起来，难保不会伤及无辜，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秦悠然微微一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时，凌霄在门外小声提醒，“郡主，献王来了。”

罗缨霍然起身，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很快达成默契。顾衡与罗缨转身相继跳窗离开，秦悠然则迅速探过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举头一饮而尽。

她不胜酒力，若是寻常的酒浅尝辄止倒还无妨，这一杯醉下肚，直接就醉了。

如风不顾阻拦，一脚踹开房门，赫连珏阔步而入，清幽素雅的厢房温度骤降。

秦悠然单手支颐，半俯身子无力的靠在桌上，双眸轻轻眯着，，听到破门声，仍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赫连珏在她对面坐下来，她缓缓地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只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她醉了，脑子却很清醒。她淡淡地笑，因为醉酒，神态中多了一丝妩媚，白皙如玉的面庞透着几分少女的娇憨与天真，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被眼前气质如谪仙般的男子迷了眼。

如风最讨厌她这副矫情做作的姿态，冷光一扫，恨恨地移开视线。偏偏赫连珏却很吃她这一套，他最看不得她喝酒，尤其是在外面喝酒。他背叛了她，却无法做到忽视，或许因为她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的缘故，她的影子早就刻进了他的骨血，时不时地在他身体里作祟。

他强压下这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故作冷淡地问：“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面庞舒缓许多，迷离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笑得一脸无害。她什么也没说，突然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她醉得厉害，身形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会摔倒，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扶，生生忍住了。

她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他不懂她究竟在耍什么把戏，心底隐隐觉得不对劲，蹙眉望着她的背影。

在经过如风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侧眸盯住她充满恨意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喜欢赫连珏，对吗？”

如风原本一直在尽力无视她的存在，乍听此言，目光一跳，心中又羞又愤，目光如猝了毒的利箭直射过来，“你说什么！”

秦悠然讥笑道：“敢想又何必不敢认呢？还是你自觉身份卑贱配不上他？哦，就是这样，所以你才这么恨我，因为我生来就拥有你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高贵身份，你求之不得只能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那份爱意，我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拥有。这三年来，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跟赫连珏情意绵绵，只怕恨我恨得噬骨蚀心，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吧？”

“一派胡言！”秦悠然字字戳痛她的要害，她终于恼羞成怒，挥掌击向秦悠然的胸口。

仍坐着一动不动的赫连珏心中一紧，他虽对秦悠然的武功有信心，可她此时毕竟醉了。然而，他果然还是多虑了。秦悠然只轻轻一闪便避开了如风的攻击，继而轻蔑一笑，充满挑衅，“你跟随赫连珏出生入死多年，他却半分功力都不肯传授于你，真是可笑又可悲啊！可惜你天资愚钝，若是光凭你自己勤学苦练，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她字字珠玑，摆明了是故意要刺激如风，如风果然中了她的圈套，狂怒之下仅存的那半分理智顷刻间化为乌有，也顾不得她是什么身份，赫连珏是否还需要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只管拔剑直击过去。

秦悠然两指轻轻一夹，便抵住了她的力量，如风奋力往前一逼，那剑却半分未动。秦悠然睁着一双嘴严，无辜地看着她。凌霄忽然在她身后喊了一声“郡主”，她勾唇一笑，内力直逼向掌心，眨眼间剑光四起，她垫着脚后跟迅速一移，身子便重重地跌了出去。

如风顺势跨过门槛，挥剑直逼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