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林彩云打扫完家里，做好饭，还没吃，就急急忙忙跑去了上班的服装厂。
工厂传来消息，说是今天要宣布重大的事。
是有关下岗工人的事。
冷枫则在家里一边看报，一边教小丫头识字。
牛耿来了，还带了两斤榨菜，是牛耿他娘挖野菜自个腌制的。
伴着彩云做的饭，和小念云狼吞虎咽吃了半斤多。
这饭很简单，简单到就像是乞讨来的。每人一碗粥，粥清得可以看见碗底，以及一小碟白菜，白菜还是昨天牛耿买来的。
吃饭时，小丫头把自己碗里的粥，往他的碗里倒了一些。
“爸爸吃，念云不饿。”
小丫头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这是这个家的规矩。
只能爸爸吃饱了，她和妈妈才能吃。这个规矩是爸爸定的，她不敢不从，否则爸爸就会打骂她和妈妈。她的眼睛盯着饭碗，小手手摸着肚子，很饿，但不敢吃。
冷枫抱起她，放到腿上，从碗底舀起一勺稠的，喂到嘴边。
“从今以后啊，念云和妈妈先吃，爸爸再吃。”
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嘴巴大得可以塞下十万根棒棒糖似的，模样显得很是惊讶。久久之后，吐了一句，“爸爸，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哈哈”
这句话逗得坐在门口玩石头的牛耿大笑不止。
冷枫被小丫头说得无地自容，“小丫头片子，敢这么说你老爸，看我怎么惩罚你！”
而他的惩罚，也只不过在小丫头稚嫩的脸蛋上，吧唧一口。
小丫头就着榨菜和白菜，一个人就吃光了稠的，他只喝了一碗清汤和一点榨菜。虽然肚子饿，但心里却饱了。
“吃饱了吗？”
“饱了。”小丫头吃饱了，趴在他怀里撒娇，“爸爸，以后我还能一直吃这么饱吗？”
“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读书识字，就能一直吃饱。”
“好！”
“真乖。”
吃完饭，又喂女儿喝了药。
看着数量不多的药，他知道，自己该去赚钱了。
... ...
到了中午，林彩云闷闷不乐地回来。
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没有下岗。
坏消息是以后的工资要分批次下发。
“分批次？”冷枫不明白这个分批次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月领了工资，下个月就没有了，要么欠着等有钱了一起发，要么就从厂里拿走等价的货品，抵作工资。”林彩云急得眼泪流出来。
她的工资是这个家唯一的收入。
两个月一发，第二个月就得饿死，这简直就是把人往死了逼！
她是哭了，但冷枫笑了。
看来这家工厂真的是陷入了巨大财政危机，不然不可能这么干。
但在他看来，这是机会。
财政危机越大，他包下所有库存的机会就越大。
事不宜迟，立马行动！
虽然身体疼痛，但他还是找了个“去找工作”的借口，和牛耿骑着摩托车出了门。
... ...
牛耿骑着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地方都贼响的摩托车，后面坐着冷枫。
迎着寒风，摩托车哐哧哐哧地向前驶去，压过崎岖不平的街道。
好一会儿后，车轮终于停下来。
“金鸽服饰？”牛耿左瞅右瞅，问道：“这不是嫂子上班的地方吗？枫哥，你要来这里找工作？”
“怎么可能。”
说来找工作只是骗林彩云。
冷枫将自己要当倒爷，倒卖服装的事说了出来。
“你可别吹牛了。”牛耿嗤之以鼻，劝道：“你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没钱没势，工厂经理能同意？”
“没钱没势？那就造钱造势。走，进去看看。”
正如林彩云所说，工厂正在大刀阔斧地裁员，能力弱的全被下岗，能力强的则留下。
厂区里哭嚎与谩骂声一片。
他趁乱跑去仓库瞧了一眼，果真如他所料，这仓库摆满了缝制好的衣服，且全都带有包装，质量上乘。
至少有上万件。
打探了一圈，冷枫对工厂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家工厂是公私合营制，有占比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总经理握有百分之三十，剩余的百分之十，则散落在许多工人的手中。
国有资产股份占比最大，但管控权却在总经理的手中。
冷枫看着这家厂房规模宏大，地理位置优越，设备先进的工厂，馋得不行。
“迟早有一天，这家工厂要改姓冷！”
... ...
出了工厂，骑车又前往商业中心。
到了地方，冷枫跟老牛借了一块钱，直奔电话亭，从兜里掏出一个电话本，拨通了一个号码。
牛耿蹲在一旁，听着。
当听到冷枫的谈话内容时，吓了一身冷汗。
“喂？您好？您好，我这里是苏城青年报的记者。”
“对对对，不是咨询，是采访。”
“对，嗯，对，您说得没错。早就听闻新上任的文市长是个青天大老爷，很是仰慕，所以想采访一下。”
“是的，仰慕已久，所以想和文市长面对面采访。”
“姐姐，实话告诉你吧，我只是一个实习记者。这次预约采访是我个人的决定，要是我们总编知道我私自预约市长，会把我开除的，所以求您别打电话给我们报社。”
“姐姐，还是被你猜到了，我猜啊，你一定是个冰雪聪明的知心大姐姐。声音还好听，就跟我手里的糖果一样甜。”
“真的吗？谢谢姐姐！嗯，那我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冷枫蹲在一旁干呕。
牛耿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问道：“枫哥，你... ...你这是要冒充记者，去见新上任的文市长？”
“不然嘞？”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冷枫用力搓了搓脸，无奈道：“没钱没势，就造钱造势。只要能见到新任市长，并留下一张合影照，刊登到报纸上，以后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别管咱有钱没钱，只要把照片往那儿一摆，服装厂的人就得给个面子。
再租一套高档的西装，往身上一穿，特绅士的那种。
跟人一见面，甭管有事没事张口就是一句very good，一口地道的英国伦敦腔，倍儿有范。再戴个名表，弄辆车。
别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咱们有钱有势，还害怕生意谈不成？”
牛耿觉得这是在胡闹，反正这几天放假没事干，就跟着吧。
“你说要名表和车，从哪儿弄？”
“这个我已经有主意，到时候就去跟大龙... ...”
冷枫正说着，公用电话响起来，连忙接起，张口就喊姐，嘴巴特别甜。
“约上了？够，半个小时的采访时间够了。明天早上十点，一定准时到市政大厅。”
挂了电话，很是激动地挥舞了两下拳头，下一秒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成了？”牛耿问道。
“成了，明儿早市长腾出三十分钟，接受采访。”
“你又不是真记者，怎么采访？”
“身份这东西，只不过是一个证而已。走，去一趟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