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鸽湖边,林彩云在岸边悠悠地走着。
她的身上衣服满是补丁,上上下下透着一股子穷酸味,眼角和嘴角还有明显的瘀青。
二十四的年纪,本该神采奕奕,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光芒。
结婚这四年,冷枫毫无上进之心。
明知女儿的药不能停,却还拿着女儿的救命钱去赌,畜生!枉为人父!
这个食不果腹的家庭,如今又背上了巨额赌债。
五千元,自己哪怕是不吃不喝,三年也还不完。
她真的后悔。
后悔自己路见不平救下了冷枫,并把他带回家。那样的话,见利忘义且重男轻女的父亲就不会把自己嫁给他,更不会有女儿。
她不是后悔有了孩子,只是后悔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女儿跟着自己受苦。
女儿的病,讨债的人,都没能将她击垮。
可丈夫的家暴,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希望父亲看到自己的尸体后,或是出于愧疚,或是思念,能将念云抚养长大。
她看向湖面,绝望地闭上眼,缓缓向湖中走去。
冰凉的湖水没过脚踝,没过膝盖... ...
“丫头,妈妈对不起你。”
忽然,一道巨响的摩托声由远及近,随后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
“彩云!”
“林彩云,快回来... ...啊!”
“砰!”
回过头,冷枫蜷缩在路上,摩托车躺在数米开外,两个轮子转着。
冷枫赤裸着上身,头摔破了,手臂上的皮被蹭掉许多。
“别... ...别跳。”
他强忍着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向她伸出手。
这一幕很熟悉,曾经就在这里,他也是这么向她伸出求助的手,她救下了他。可惜,自己救回来个窝囊废!
“滚开!”
她受了惊地向后退去。她在害怕,害怕自己这次伸出手的结果,是迎来他的拳头。
“别!别!别!”
冷枫慌忙后退,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这个身影无数次出现在梦中与脑海。为了忏悔,为了弥补,为了保护女儿,此后他再未亲近过异性。
为的,只是让她的模样,不被别人代替。
看着朝思暮想的人站在眼前,他压抑多年的思念再也控制不住,化成眼泪与哽咽。
“云,我... ...我好想... ..对不起。”
可所有的思念,在面对她时,却全都化作“对不起”,一遍遍地念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够了!”林彩云像是受到了刺激,咆哮着,嘶吼着!
“冷枫!收起你的虚伪!收起你虚伪的眼泪,你的道歉只会让我感觉到恶心!呸!
你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我!
我错在当初瞎了眼,救了你!我错在没有反抗父亲,就嫁给了你!我错在自己的懦弱,没能保护好女儿!
冷枫,你就是个王八蛋,畜生!
你抽烟,喝酒,赌博,你不配当丈夫,更不配当父亲!
她才三岁啊,你个畜生!她只不过是被半夜回家的你吵醒,哭了一鼻子,你就把她关到门外冻了一夜,你... ...你不是人!
你明知道女儿的药不能停,却偷走她的救命钱去赌博!
明明我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 ...”
林彩云像是被抽干了空气,无力地瘫坐在水中。她哭了,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积压了好多委屈,好多痛苦。
如今,这些委屈终于说出来了。
面前响起踩水声。
抬起头,那个让她即便是死都不想原谅的男人出现在面前,浑身带着伤,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水中。他的眼中含泪,不过这让她更害怕。
这是鳄鱼的眼泪!
惊恐地向后退去,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两人坐在水中,林彩云拼命地挣扎,“你放开我!畜生!冷枫你放开我!”她拍打着他的脸庞,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有一次,她也这么反抗过,迎来的只有他更愤怒地拳头。
但这一次... ...
冷枫并没有打她,也没有躲开,任由她咬在他的肩膀上。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初婚之夜一样,紧紧地抱着她,又哭又笑。
“彩云,能... ...能再见到你真好。”
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仿佛要把所亏欠的温柔,全部补回来。
林彩云终于松开了嘴巴。他的肩上留下了深深地牙龈,鲜血冒出来,会留下疤,可他不在意。
片刻后,她终于是不再挣扎,抽泣着。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不让我去... ...去死!”
“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不想让女儿没了妈妈。”
“可我已经没办法了,你欠的赌债,女儿的医药费,我已经无力承担。我向爸借钱,可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不会给我一分钱。
我想,只有我死了,爸才会因为愧疚,承担女儿的医药费。
我想,只有我死了,你才会... ...”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悔改,自己那个视财如命的父亲,更不会改变。
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条命而已。
有的只是用命去赌而已。
作为一个母亲,用自己的性命,为女儿换取一个安静舒适,平安长大的环境,一切都值得。
听着妻子的想法,冷枫只觉得心疼。
那个老头为了区区八千块钱,就把亲生女儿送给别人,又怎么可能因为愧疚掏钱?
念云烫伤时,他去求助过岳父,想借钱治病,却连人都没见到。女儿的忌日一次都没来,外孙女死在手术台上也没来。
当然,也来过一次。
那就是念云死后,数亿财产无人继承。来争夺他的遗产继承权。
想到妻子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更是心痛不已。
“女儿的先天性心脏病能治。
我都打听好了,北平的医院能治,做个手术就行,以后就不会再复发。
女儿现在才三岁,还小,五岁是最适合做手术的年龄段。
云,我在这里向你承诺,一个月,一个月内我会凑齐一万元的医药费给你,并还掉所有赌债与欠款。如果我做不到,我就去卖血,哪怕是卖肾,我也一定会完成承诺。
之后,我一定会努力赚钱,攒够女儿的手术费,带她去北平做手术。
跟我回去吧,女儿不能没有妈妈。”
听到女儿的病能治,林彩云的心里又出现一丝希望的光芒。
良久后,林彩云抹去脸上的泪水,坚定地说道:“如果一个月后你没兑现承诺,我一定会先杀了你,然后再抱着女儿一起去死!”
她,真的会这么做!
当然,她不认为他能做到,但他说得对,女儿不能没有妈妈。
冷枫激动得像个小孩子,紧紧抱着她,即便是伤口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也不松手。
“我不会再让你和女儿失望,我发誓,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越来越多人聚过来,林彩云恢复了理智,被人像看猴子般看着,有些不大好意思。
“行了,回家吧,女儿还一个人在家。”
“对,女儿还一个人... ...”
猛然间,冷枫脑中闪过不好的回忆。女儿的烫伤与妻子的死亡,是在同一天!
不好!女儿有危险!
“快!女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