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渊再出现,已是在三日之后,秦拂欲正全力攻克封印,就连魔龙幻化成人形也没注意。
“仅凭你玄阶修为,不可能离开九渊寒境。”
听见熟悉的声音说着风凉话,秦拂欲懒得搭理,只兀自研究着拿自己脸上伤口做文章、从魔龙处骗来的阵法图。
殷九渊凑近,才发现那曾是自己研究所得。
“那蠢物还真信任你。”他凉凉道。
秦拂欲怔愣片刻,才将他口中的“蠢物”与他的真身联系在一起,不由眸色复杂。
“你这么喜欢骂自己?”
“莫将本尊与那蠢物相提并论,本尊早与它彻底割裂,他徒生的灵智,与本尊何干?”
撇清关系,倒是有理有据。
秦拂欲也发现了,这堂堂魔龙八成是个爱面子的傲娇,根本懒得搭理。
她站起身,体内运转稀薄的灵力,将其灌输于掌心。谁知那金色灵光刚刚升起便偃旗息鼓,被周遭的黑暗吞没殆尽。
殷九渊斜靠着枯树,像是在看一出笑话。
“没用的,九渊寒境用不了灵力,即便你已渡过天阶巅峰飞升大成,也得守这儿的规矩。”
这话倒是点醒了秦拂欲——她竟忘了原主天生阴体,本就是魔修奇才。
她闭上双眼,感知着周围浓郁的魔气,将之汇聚在丹田。
犹如冰锥刺开皮肉直入骨髓,她额前很快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浑身不由自主地痉挛颤抖。而丹田处,魔气霸道地将灵气啃食殆尽,盘根错节占据领地,汹涌着往经脉处蔓延。
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殷九渊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在她印堂一抹,秦拂欲只觉混沌的脑子霎时清明,倏然睁开眼睛。
“你是天生阴体?”殷九渊问。
虽是问句,但他心中已然笃定,也明白为何他会被骊龙召回本体,并一夜意乱情迷——
七百年前被镇压时,数百名人族高手自爆,在他体内打下了一道几乎致命的阳毒。
而天生阴体,便是此毒的最好解药。
“怎么,天生阴体对你有用?”秦拂欲挑眉问他。
殷九渊自不会承认,只道:“便是你现在成为魔修,没有上千年功力,也是徒劳。”
“没试过,怎知就是徒劳?”
这一言,如蚍蜉撼树之志,叫人不由发笑。
可殷九渊嘲笑不出——因为那双眼睛太过坚定。
“你就这么想出去,嫁给云法宗的少宗主?”蓦地,他问道。
秦拂欲一阵无语,“我下的任何决定,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最好选择。换做是你,你愿意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
语罢,还翻了个白眼。
殷九渊莫名被气笑了,只觉得打一开始,这丫头似乎就没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即便感受到实力的碾压,她也能利用骊龙的依赖,企图控制自己。
豢养这样一个烈性的宠物好好调教,不仅可以缓解阳毒,似乎还有趣的很。
但前提是,她得耐折腾。
“你要想出去,本尊也不是没有办法。”
秦拂欲听此才来了点兴致,问:“你有什么要求?”
“境中大阵九十九重,你若能突破其中一重,我便送你出去。”
九十九分之一,听着好似十分简单,但九渊寒境困住的可是足以灭世的魔物,仅凭她现在玄阶巅峰的修为,怕是难于登天。
但秦拂欲从来不是个愿意服输的人,再加上初来乍到,对这儿的修为概念还不熟悉,当下答应了下来。
“带路。”她扬了扬下巴。
殷九渊也不废话,一把揽住她的腰腾空而起,速度之快,让秦拂欲一阵头晕目眩,赶紧闭上眼睛。
“到了。”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秦拂欲睁开眼睛,才发现他们正悬空而立,从她这个高度,甚至能俯瞰整条河流。
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没有接触到实处,让她突然生出了几分摇摇欲坠的慌乱,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
“害怕就求饶。”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秦拂欲霎时清醒过来——她一代战侯,何时向人求过饶?
她长舒一口气,放开紧抓着他的手,问:“这就是阵眼?”
“阵眼在最高处。”
殷九渊抬手一指,上方约有十丈处出现一个黑点,呈现旋涡状,想必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阵眼。
秦拂欲稍稍估量了下距离,脚尖一踏,手中幻化出一把长枪,直冲而上。
奈何刚近一点,便感觉肩头有千斤重,压得她无法前行。
看来不用全力是不行了。
秦拂欲咬了咬牙,不再保守,丹田内仅存的灵力并她尽数抽调至下肢,带起冲力。
然上方的压力不增不减,很快便耗空了她体内的灵力,身形不受控制,直直坠落。
殷九渊见此手指微动,下方立刻升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托起她的身体。
“知道出去有多难了吗?”殷九渊理了理衣袖,问道。
好似在等她的求饶,抑或是让她死心,心甘情愿作为宠物留在她身边。
秦拂欲根本没空理他,在屏障上打坐调息,汲取着九渊寒境之中本就稀薄的灵气,汇聚在丹田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时间在飞速流逝,她却不知枯燥,攒足了灵气就朝上冲,耗空了再下落,辗转十数回,殷九渊都看得有些不耐烦,索性朝后一靠,闭目养神。
谁知才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秦拂欲朝自己走来。
这是要求饶了?
“耍我好玩吗?”忽的,秦拂欲蹲下身凑近,问他。
“怎么说?”
“不论我用多少灵力,我所前进的距离都是分毫不差,就像是故意戏弄。何况,我在那阵眼中感受到了你的气息。”
殷九渊惊讶于她的敏锐,但并不承认。
“九渊寒境四处都是我的气息。”
“可我分得清。”秦拂欲突然靠近他,朝着他耳垂轻轻吹了一口气,“毕竟你我可是密切接触过,怎会辨认不出来?”
后半句声音低缓暧昧,好似故意调情般。
殷九渊面色一沉,抓着她直接丢进了湖里。
“好好洗洗你这一身的污浊轻浮,你嫁的可是云法宗,不是风月场!等洗干净再出去!”
言罢,身影已是消失无踪,但听这话,想必也是答应了秦拂欲之前的要求。
但此时的秦拂欲浸润在湖水中,只回忆起方才一瞬看见的他的耳垂,似乎泛着点点红晕。
这活了上千年的魔物,怎么就这么正经纯情呢?
她不由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