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秦拂欲稍稍凑近殷九渊,看他在文书之上的批注。
与这个人面上的温润不同,他的字笔锋凌厉不失棱角,带着一股刚毅之气。
可写出的批语,却是极尽委婉之言。
“你觉得这折子送过去,长老院有人看吗?”她问。
殷九渊搁下笔,抬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我能帮你在云法宗站稳脚跟,不必每天做这些无用功。”
以她现在的修为以及天赋,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自不量力。
但秦拂欲曾掌管镇北军,又辅佐新帝登位,自认为有这个本事。
“那你要什么?”殷九渊可没忘记她之前所说的是“交易”。
“我只要一样,便是自由。以你的身份,放任我不受约束,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你却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权力,岂不划算?”
后半句,颇有几分自卖自夸的意思。
但殷九渊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算计,原想直接拒绝,开口却成了饶有兴致的戏弄。
“我考虑考虑。”
“不识好歹。”秦拂欲撇了撇嘴,有些惋惜。“既然说不通,姑奶奶我就不伺候了。”
说罢推门离开,像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便懒得跟他废话。
而在她走后,殷九渊却招了招手。
一个黑影凭空浮现,跪在他面前,听从吩咐。
“跟着她,看看她有什么打算。”
“是。”黑影应声,旋即消散而去。
虽说殷九渊并没有答应她的“交易”,但云法宗的教条想困住秦拂欲,那必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无视了那些安排好的礼教课程,打算出宗主府看看。
谁知好巧不巧,正遇上了前来找她的秦懿。
“天青石已经有了下落,在雍州城西的拍卖场。”她道。
秦拂欲有些惊讶,“这么快?”
“听说是卖家急着脱手,低价拍卖,现在黑市之上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此言一出,秦拂欲便能明白了。
雍州城西的拍卖场,乃是宋家的地盘,断不会暴露卖家的信息。如此一来,知道的人越多,便越是混淆视听无从查起。
想必宋长泾也插了一脚。
“行,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秦拂欲摆摆手。
秦懿领命,正要走,却听秦拂欲又叫住了她。
“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手段也是出了名的狠辣,此事若有除你我以外的第三个人知晓……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分明是淡淡的语气,却压迫性十足。
秦懿一时之间竟被她震慑住,但片刻后反应过来,便问:“少夫人修为并不如我。”
“确实。但我现在是云法宗的少夫人,仗势欺人这种事儿,我做来也是得心应手。”
还真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
“少夫人放心,我既来投诚,必定不会自断后路。”
秦懿表完忠心,才提醒道:“云法宗有门禁,少夫人想出去,最好从少宗主借一下腰牌。”
“云法宗还限制出行?”
“是,”秦懿点头,“云法宗毕竟是镇守在驭魂窟,四周瘴气浓重,防御法阵时常闭合。除非有通行令牌,否则一概不许外出。”
这倒是不难理解,但出行确实成了个麻烦。
秦拂欲想了想,还是得从殷九渊那儿下手拿到腰牌,又亲自去膳房端了午膳给他送去。
“早上不是走的潇洒?现在怎么又来了?”殷九渊抬起眼皮,问她。
好在秦拂欲不是个脸皮薄的,将精致菜肴往桌上一摆,面色如常。“这不是你云法宗的规矩?”
殷九渊轻嗤一声,对她的话不仅根本没信,甚至猜出了她必然另有企图。
于是继续伏案处理文书,没搭理她。
“你不吃饭?”秦拂欲开口,虽是问句,但更多的却是催促。
但殷九渊正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会如她所愿?
只不急不缓地蘸了蘸墨,回道:“不饿,你先吃,吃完就走。”
“你这是在赶我?”秦拂欲微挑眉梢,“这么不想跟我同在一个屋檐下,昨日让你退婚,你怎不愿?”
“婚事只是做个样子,你我之间自在就行。”
“我现在就挺自在,只看你赏不赏脸了。”
秦拂欲端了个小碗,从盅里盛了两勺汤,亲自送到了殷九渊面前。
她甚至倚在案边,迫使他无法专心做事,只能看向自己。
殷九渊干脆往后靠在椅背上,“汤里有毒,要劳烦你亲自喂我?”
“别不解风情,喂你你就喝。我还没蠢到要在云法宗的地界害你。”
说罢,勺子已然递到嘴边,另一只手却有别的动作。
殷九渊微勾唇角,在她逐渐不耐的目光之下慢慢凑近。
就在抿上勺子边缘的时候,他的手猛地向下,抓住了她的手腕。
“往哪儿摸呢?”
被捉个现行,秦拂欲也不紧张尴尬,只顺势伸长手指,在他腰上揩了一把。
“想看看你弱不禁风的,肚子上会不会都是软肉。”
殷九渊没想到她会找这个借口,额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被冒犯到。
“你来试试。”说着,引导着她的手穿过衣襟。
云法宗境内四季如春,冷暖适宜,殷九渊只着薄衫,外面披了个长袍。
此时顺着往里摸去,除却男子身上的温度之外,不难感受到那紧实且鲜明的肌肉轮廓。
“怎么样?软吗?”
这算什么虎狼之词?
饶是秦拂欲自问阅尽千帆,也不由微微脸热。
她猛地抽出手,“想不到你看着仪表堂堂,内里也是个轻浮的!”
说完推开他,一桌子菜肴也没顾上吃,就“落荒而逃”。
殷九渊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腰间原本悬挂令牌的地方,唇角微微勾起,分了一缕神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