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云就像是一只飞虫,困在秦拂欲所织就的蛛网里,现在要么被吞噬殆尽,要么就撕扯下一块皮肉,否则根本不能脱身。
她这边咬牙切齿地在为自己洗脱嫌疑,而另一边,秦拂欲却是悠闲得很,甚至在马车之中睡了一觉。
等养精蓄锐,已经到了云法宗的门口,司青亲自过来为她掀开帘子,面上颇为不痛快。
“这么不高兴?”秦拂欲挑眉问她。
司青瞪了她一眼,“你别以为你嫁进来,便能做少少夫人,咱们这儿的规矩多了,若你做得不好,遣送回去也是有的!”
这倒确实是个合格的下马威,但前提是,她没有将声音压到细若蚊吟。
“你喜欢你家少宗主?”秦拂欲又问。
司青面上立刻红了个彻底,目光中带着震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顶着秦拂欲戏谑的视线,她才恼羞成怒地咬了咬牙。
“你别胡说八道,少宗主岂是我等能肖想的?咱们司家是为服侍宗门而生,断无二心!”
一番表露忠诚,再看她面上的正色,也知不是说谎托词。
秦拂欲没再戏弄她,下了马车,往云法宗的大门走去。
云法宗是由王朝衍生而来,相传千年前,北泱大陆还没有十大家族之分,可见其历史悠久。
即便是近些年陨落巅峰,也没有多少破败的景象,而是庄严肃穆。
只是相比秦拂欲前世的皇宫,稍显地冷清了些。
“少宗主回了。”为首的中年男人看向殷九渊,态度没见多尊敬,反倒是有种大家长的威严。
殷九渊轻应一声,自他身边错身离开,没怎么搭理,可见其人身份也没自己表现出的那样尊贵。
“人你安排一下,就住在我院中。”他吩咐道。
中年男人朝侧一步,阻挡他的去路。
“少宗主有所不知,因秦家的飞舟沉没冥海,长老们已然判定婚约作废。眼下少夫人虽平安归来,但良辰吉日,还需重新测算。”
为人时,殷九渊虽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堪称韬光养晦,但他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当下一拂袖,便是一道金光咒文打在男人的脸上,霎时剥落一层血肉。
“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
语气虽是淡淡,却威慑十足。
中年男人垂眸跪下,不敢再言。
“去跟那些老东西们说上一声,切记自己的身份,莫要逾矩。”
说罢抓住秦拂欲的手腕,霸道地将人带到了自己的住所。
毕竟是云法宗的少宗主,所住之地,比秦家府宅还要宽敞许多。
只是自进来便没见有多少人烟,幽静地甚至有些荒芜。
“院中空屋不少,你自己找一间暂住,待成亲之后,再搬来和我一起。”
殷九渊对秦拂欲说完,又望向司青。
“你搬出去,将院子打扫干净。”
听了这话,司青脸色微白,紧咬下唇。
但对于主子的吩咐,她必须服从,唯有隐晦地瞪了秦拂欲一眼。
然秦拂欲却无甚反应,“沐浴的池子在何处?”
殷九渊朝着司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伺候在旁。
而他自己,则是回屋去了。
云法宗亦有灵池,但因地处驭魂窟,灵气较为稀疏,不过仅以解乏已是绰绰有余。
秦拂欲躺在水中,长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要比在九渊寒境时舒服许多。
“少夫人,我来给你送衣裳了。”正放松时,不远处有驻足禀报。
秦拂欲望去,见来人穿着云法宗统一的白色长衫,想必是派来伺候她的人。
“进来吧。”秦拂欲说道。
女子于是缓步上前,恭敬将手中的托盘放下。
入乡随俗,女子送来的衣裳,是与她身上差不多的素白,只是在用料与做工之上颇有偏差,能够让人辨认出身份的高低。
只是在那素白衣衫之上,却放着一枚十分显眼的青玉。
“这玉牌是何意?”秦拂欲问。
“这是传音符,若少夫人有何事吩咐,尽可传唤我。”
听得此言,秦拂欲不由打量起眼前的人。
若是司青那种伺候人的丫鬟,一般都穿的十分简单便捷,以方便为主子办事。
可眼前这人身着裙衫长袍,气度不凡,修为应该也到了地阶中期。
“你叫什么名字?”秦拂欲问。
“秦懿,和少夫人系出同源。”
秦拂欲有些意外,“云法宗竟还有十大家族的人?”
“十大家族与云法宗常有交流,人员互通虽少有,但并不稀奇。”
“那你现在代表的是秦家,还是云法宗呢?”
问及立场,也是想判断此人的来意。
然而秦懿却回道:“秦家家主虽提前有过嘱托,但我来找少夫人,并不是因为他的命令。少夫人不必将我看做某个势力的眼线,我来此,只是向少夫人投诚。”
一番话,像是在谄媚讨好,但或许是那双眼睛过于澄澈,竟叫秦拂欲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
但这并不影响她使唤对方。
“我最近需要天青石,你替我寻来。”她道。
秦懿有些惊讶,“天青石世间罕见,少夫人寻它作甚?”
“你既说以后跟着我,我总要考察一下你的能力。”
天青石,就是原主母亲留下的那枚戒子的材质。
戒子里虽有宝物,但只有血亲能够解开,秦曼云想要尽快脱手这个烫手山芋,势必只能从“天青石”这个值钱的材质上做文章,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下家摆脱嫌疑。
而秦懿想要得到自己的信任,也只能尽力而为,可谓一石二鸟。
“我明白了。天色渐晚,为防寒气侵体,少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秦懿说完,便微微躬身退了下去。
而另一边,殷九渊批阅完云法宗的文书,在搁笔之时,不由问道:“少夫人住在何处?”
司青正在整理书册,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稍见为难。
“少夫人选了最西面的一处庭院。”
殷九渊住所靠近东面,平日只有司青这个近身服侍的人,才会住在隔壁。
今天下午他故意当着秦拂欲的面,让司青搬出来,也是在暗示她住到自己的身边来,却没成想她竟选了最远的地方。
思及此,殷九渊莫名地有些烦躁。
就好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试图挣脱掌控,与自己撇清关系……
让他渐渐掌控不了自己暴戾的情绪,撂下一堆事情,出了门去。
修士毕竟也是凡人之躯,需要休息,秦拂欲自温泉回去之后,便睡下了。
明月高悬,一个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屋中,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