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将热茶递到她手中，希望茶水的热度会让她有所缓和。

“我记得李家在上京还有田产、铺面和宅子，这些还在你手中吗？”

她问的突兀，李子兰反应了片刻才明白陆凝的意思，又红了眼圈，“只有很小一部分了，高家当年是小门户，我嫁进去才知道他们家比表面看起来还困难，加之他仕途刚开始，用钱的地方不少，所以...”

现在想想她多傻，人家变着法儿的娶了她，她也就那么顺势上赶着倒贴了。

如今这些田产、铺面都进了外室的口袋，李子兰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陆凝很能理解李子兰的心情，可这种事情除非自己想清楚，否则别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那就是手中还有一部分，只要足以养活自己，出了高家也没什么不可以。”

大周是可以和离，如果和离理由是男方的错，那之后嫁人便不会有任何影响，前朝那位极为受宠的妃子不也是和离后才遇见当时的亲王世子，后来还成了宫中宠妃。

李子兰如今的情况，她要在高家日日看着杀人凶手在眼前晃荡，不定哪日会冲动做出傻事，到时候不管害了她自己还是那个外室，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陆凝经历过一世悲欢离合，重活这一世心中觉得重要的东西便没有很多。

只要人好好的活着，什么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

李子兰今日说的太多，这会儿心中郁结散了七七八八，又有些犹豫。

陆凝本来也没多说什么，这会儿就更不打算说了，她只希望李子兰能尽快想清楚、想明白，“高夫人放心吧，今天的事我们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她朝林和看去，林和跟着点头，她圈子不大，即便想说也没人可说，况且她也不是个多嘴的人。

李子兰又坐了许久，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夔国公府出去，她是信陆凝和林和的，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相信她们，只觉得她们跟其他高门里的夫人、小姐不同。

那些人惯会面上维持颜面，背后指不定如何做。

只是陆凝后头那番话的意思，李子兰心里到底没什么底，如果一旦那么做了，她真的可以好好活下去吗？

看着李子兰的背影在大门口消失，林和的心情还没有从那些事情里恢复过来，“我看她没想过和离，你那些话恐怕是白说了。”

陆凝不置可否，李子兰比她想的稍显柔弱，她以为同为将门出身，多少骨子里会带着一点武将该有的硬气。

但又觉得不尽然，她要不是重活一世，不也一样做尽了委曲求全的事。

“罢了，她要是自己想不明白，我即便再心疼也没辙，李老夫人与我确实只有几面之缘，但李家当年是帮过你阿爹的，着实不想看着她这样下去。”

李子兰到底没坚持多久就又上了夔国公府的大门，彼时陆凝正在试着嫁衣，王之蕴连这点事都很用心，嫁衣上没有如旁人那般花里胡哨的一通装扮，但简单的坠饰也都极为珍贵。

陆渊看了一眼嫁衣，说估摸着这是丞相的全部家当，看得出将来一定会很疼她。

陆凝没啥大表示，心里却着实有那么一点小欢喜。

尽管她觉得他们俩成亲全靠对手成全，无关风花雪月，可即便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某一件事上表示出对你的用心，也足以让人欣慰了。

所以当陆凝看到李子兰满面愁容的时候，她真心愁不起来，便也不装模作样，只把自己的小欢喜稍微收了收。

“我想明白了，你说的对，我家里给我留了不少东西，即便他们高家把我嫁妆都给骗走了，我也还活的下去。”

林和好奇，问李子兰是怎么想明白的，她也不隐瞒，说那日出门后她瞧见了街上一个乞儿，年纪尚小，可是却衣不蔽体，这等天气讨要的饭菜馊了也照样吃。

她一看见那人的惨状，又想想自己，觉得实在没脸说什么活不下去，且如今的局面都是她自己蠢笨造成的，既然前头是南墙，难不成非得撞上去才肯回头？

于是她回去立刻不动声色的盘点了自己的东西，今日来就是想求她们帮个忙。

李子兰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沓契约来，有田产铺面洋洋洒洒十来张。

“这是我目前手头上有的，未免他们从中作梗，烦请姐姐帮我收上一段时间，等我从高家脱身，我一定当面给姐姐磕头，谢过姐姐大恩。”

前几次来李子兰还矜持的叫林和为陆夫人，如今已经改口叫上了姐姐，可见真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了。

陆凝在一旁看着没说话，托付身家这种事她也做过，然后王承安和江彤就一碗接一碗的毒药把她送下了黄泉。

李子兰比她强，没托错人。

林和受宠若惊，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信任的托付，接过契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半晌才看着李子兰道：“真需要这么小心？”

“真需要，高家的人我信不过，这些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守住全部已经是罪过，总不能连这点都丢了。”

李子兰说的情真意切，林和便不好推辞，“那好吧，等你出了高家再来找我，我一定给你妥善保管。”

有了林和的话，李子兰算是松了口气，又转头看了眼陆凝，她几次来国公府相处下来，发觉林和性子虽然豁达却不是特别通透。

那日城门前的话不像是从她口中说出，再想想第一个给她和离提示的也不是她，李子兰就知道真正在背后点拨她的是这个看起来低眉顺目的国公府嫡小姐。

从夔国公府出去，李子兰回头再看了眼，此去与她而言就是翻天覆地，再无回头的可能。

林和将契约好好放进盒子里收好，心里不怎么踏实，“凝儿，她这么去跟高家摊牌，成吗？”

陆凝摇头，“高大人可是刑部尚书，一路从小小官吏坐到了如今的位置，手段必然不会平庸，她回去肯定要费上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