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敛了眉目跟在林和身边，一副温和恭谦的模样，看的陆然一脸无语。

他后来回府可是听说了，他这个看上去没多大胆儿的亲姐姐，一手握着长剑直接把冒充入府的乱军头子挑断了脚筋，那手法利落的就跟久经沙场的战士般。

陆凝不知道他怎么想，要是知道了，八成会把实情告诉他，当日虽然在气头上，但挑了人脚筋这种事，她的心肝还是颤了又颤。

只不过想到这些人要下手害的是自己父母，陆凝哪怕心里害怕，却还是一咬牙做了。

宴席上众人都存了看热闹的心，因为今日庆功宴来的是王慧妃，是宣平侯的亲姐姐，而本该出席的皇后照例称病不出。

陆凝前世多少对皇后有所耳闻，她出身贵重，是谢家捧在手心里的嫡女，还未及笄就被先皇定下亲事，先为太子妃，后为中宫皇后。

然而一路顺风的皇后娘娘还没过上几年好日子，王慧妃出现了，她的出身也不算差，是老宣平侯的小女儿，入宫那年正逢老侯爷为国捐躯，皇帝感念老侯爷忠义，便直接封了妃位。

若不是这些年一直无所出，说不得就得再往上走一走。

心里这么想着，陆凝已经跟在林和身边入了席，屁股都还没挨上凳子，就听不远处传来内监尖声唱吟，大周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到了。

众臣山呼万岁，皇帝仁和免礼，和身侧的美貌妃子缓缓落座。

这便是王慧妃，她年轻美貌，更重要的是妩媚动人之中又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此等矛盾的美人，见过的人都忍不住想探究一二，但又都止步于高高在上那位皇帝陛下的威严之中。

王慧妃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得体的笑，看着陆凝温言软语道：“你就是夔国公的女儿？如此好的女子，是本宫那不成器的侄子配不上你。”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当着今日来赴宴的群臣的面儿就不大对劲。

陆凝眼珠微微转动，起身先给上座的皇帝和王慧妃恭敬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开口道：“娘娘说的是，我们夔国公府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好歹也是受陛下恩宠封的，幸好只是到了请期，若是真嫁了进去才发现，那臣女这一生毁了倒是无妨，可怜我爹娘要跟着我受这等委屈，实属不孝。”

大周虽然民风开放，但孝道却是为首，她前头说的也在理，即便话语中多有不敬，王慧妃也不好发作。

王慧妃本是客气客气，哪知道陆凝一点不客气，完全没有外间传言中的温和良善，反倒跟夔国公一样有些莽夫之气。

宴会上众人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私下早就议论过不止一次，宣平侯府如今在他们眼中，那就是一个笑话。

王慧妃不是不知道，所以今日她才来，本只打算稍加惩治好让陆凝这小丫头知道些轻重，却不想碰上了个软钉子。

她面上有些难堪，转头朝御座上的皇帝看去，那惹人怜爱又倔强的模样，让皇帝陛下心中着实不忍，可此事宣平侯府确实做得不对。

前头自家儿子教养无方，后头又给人家强行配了门婚事，虽然这旨意是自己下的，但也是被王慧妃缠的不行。

都这么欺负人了，还不许人家有些脾气？

即便皇帝陛下觉得丞相还是个很不错的夫君人选。

“罢了，王承安确实配不上她，今次乱军之所以被早早发现，全赖夔国公家的小丫头，朕向来赏罚分明，说说你想要点什么？”

皇帝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可在陆凝眼中，她只记得前世夔国公府覆灭之后皇帝那淡淡的目光，一想到便如鲠在喉。

陆凝将指甲往手掌心掐了掐，故作欣喜的起身走到中间跪下，似是仔细想过才说道：“臣女尚且年轻，倒是无所求，只是陛下所赐不敢辞，想来想去，想着要帮我母亲求一个诰命，还请陛下应允。”

一席话众人都有些诧异，不少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又变。

从前林和的出身她们没少调侃过，如今要是封了诰命，便是比她们其中几位还要尊贵了。

林和不知女儿竟是这样的心思，心中激动万分，却又得忍着面上平静。

皇帝也没料到，朝坐在席间的陆渊看去，陆渊则完全不当回事，似乎觉得这事成不了。

但其实心里跟林和一样，女儿虽然没说会求这个恩典，却是说了不管发生何事，让他们俩人都要平平静静的，完全把她的话当玩笑就成。

“陆渊，你这个女儿当真是孝顺。”

皇帝没瞧出异样，转头看着陆凝和顺道：“以你之功确实无不可。”

顿了顿又道：“林氏多年辅佐夔国公本就辛苦，如今儿女又都争气，朕看封个一品诰命不为过。”

一品诰命在大周国已经是外臣亲眷最大的殊荣，今日林和竟能被册封一品诰命，这是许多人都没料到的，但事实上陆渊是一品国公，林和早该荫封，却一直拖到现在，不过是瞧不上她的出身罢了。

王慧妃却很不乐意，这一家子给她的亲弟弟没脸，转头还能得了一品诰命的封赏，那侯府岂不是更没脸？

于是话里话外的揶揄道：“真是生了一双好儿女，安坐家中便能得享诰命，若本宫也能有这样一双儿女该有多好。”

话是好话，意思却不是那个意思，明里暗里无不是讽刺林和什么都没做，却白白受了诰命，受之有愧。

可惜王慧妃到底不知道这些底层混上来的人们是什么脾性，莫说只是揶揄讽刺两句，只要挂不上性命便不是大事，你说就说吧，还能真动手打我咋的。

不止陆凝不屑一顾，连陆渊、林和，哪怕是陆然都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硬是让王慧妃堵着一口气在心口，本是让人生气的话，愣那话中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慧妃挖苦不成，反倒是自己心口那气堵的愈发厉害。

陆凝还是后来良心发现，乖巧到有点无知的回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