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李子兰，陆凝又在城门口站了片刻，转身时却见王瑟恭敬朝她一礼，“陆小姐，我家公子想请你一叙，商量商量婚事。”

城门前人来人往，方才李子兰那一哭本就引来不少人，这会儿一听，更多人投来目光，多是投来羡慕的眼光，想着哪家公子有幸娶这貌美娇妻。

陆凝前世再怎么活到中年，也没多厚的脸皮，当下便有些羞恼，快步朝城门里走去。

王瑟亦步亦趋的跟着，末了还为她指正道路，又引来不少围观者哄笑，笑这姑娘害羞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穿过大街转过拐角，王瑟在白云酒楼前停下，等着已经恢复温和笑容的陆凝过来。

“陆小姐请，我家公子就在二楼雅间等着。”

上了二楼雅间，陆凝一眼便看见坐在窗前的王之蕴，他脸色看着比上次更苍白了几分，眉宇之间有郁气，似乎才刚动过怒。

陆凝敛了衣袖坐到他对面，温声说道：“王相身子虚弱，不易动怒。”

王之蕴舒展了眉目，亲手倒了茶送到陆凝手中，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我确实气的不轻。”

“出了什么事？”

陆凝接过茶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也不管王之蕴想不想说。

“陛下催问婚事，已定九月中。”

陆凝嗯了一声，缓缓呷了口茶，直觉他不会为此事怒，否则当初就不该答应。

王之蕴将茶盏放下，目光澄澈的看着陆凝，十分郑重的说道：“宣平侯跪求陛下让我完婚后搬回府中居住。”

“你答应了？”陆凝心中先是一跳，随后又平静下来，她原是想着先从外入手，若王之蕴搬回去，那她就换个方向，从内而外也是一样。

王之蕴摇头，“没有，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他很坦诚，他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母亲已经过世，那两人也都去了，整个府中与他有过节的只剩下那一个，可在现在的他眼中，那人实在不足为惧。

“我无妨，若我们成婚，自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陆凝避开王之蕴看过来的目光，她有自己的私心，说出这番话，不过是为了不引起怀疑。

她记得当年也是这么跟王承安说的，可惜王承安并不当真。

“好，那我晚些去回陛下。”王之蕴不知心中那一点欢喜是从何而来，但他确实有感觉，似乎连回去那个肮脏的地方都不算什么大事。

顿了顿王之蕴说道：“已近午时，一道吃些粗茶淡饭吧。”

陆凝本打算告辞，闻言有些迟疑，少顷又想起王瑟说他要同她商量婚事，便也就坐着了。

门外的王瑟很识趣叫了饭菜，两人默默吃着，王之蕴觉得今日的蟹粉鱼圆味道不错，便顺手拿了净碗给她盛了些。

陆凝道了声谢，想了想便说了句罗汉上素吃着也很美味，让王之蕴多吃一些。

王瑟站在门外看着二人用饭，小声嘀咕道：“这还没成婚呢，怎么就像是老夫老妻一般，果然公子只是嘴上不在意，心里说不定早乐开花了。”

他面容冷俊，说这些话又十足的孩子气。

王之蕴耳力甚好，听到了也当没听到，一顿饭吃的十分融洽。

送走陆凝之后，主仆二人顺着街道往前走，王之蕴闻到小铺子里椰汁桂花糕的香味，便叫王瑟去包了些，想了想又包了些，晚些送去夔国公府。

于是前脚才到府门前的陆凝，后脚又收到了一包椰汁桂花糕，那香味隔着油纸包都能闻到，勾的陆然一个劲儿的问她吃不吃，不吃他可以先尝尝味道。

时间如飞蝶秋蝉，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几日安生，林和便接到了李子兰的帖子。

彼时陆凝正看着王之蕴送来的单子，一应事物他都安排的细致入微，因时间尚算充裕，三书六礼便一件一件按照规矩缓步进行。

李子兰被迎进门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她家中新丧，照理来说不该来打搅，可她心中郁结，实在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随便说点什么也好。

林和十分热情，拉着李子兰说了许多贴心话，陆凝只坐着给两人添茶，偶尔也能插上一句，三人倒是聊得不错。

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转到了陆凝和王之蕴的婚事上，李子兰欲言又止，但似乎觉得该说一说。

“宣平侯府的事不知你们知道多少，我听宫里的消息，陛下让王相新婚之后回宣平侯府居住。”李子兰到底还是有些犹豫，高门士族中最忌讳交浅言深，她和夔国公府说实话并没什么交情可言啊。

林和并不知道这件事，以目光询问陆凝。

陆凝笑着点头，“王相问过我，我应了。”

李子兰看着她温和的样子，忍不住为之担忧，“算了，既然张了口，我就做一回多嘴的人，宣平侯府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外间传言都知道，旁的...”陆凝摇摇头，“我不知道。”

“唉...王相当年搬出宣平侯府的事情确实没多少人知道内情，这都要怪老侯爷和夫人，那两位真真的无情、狠毒。”

李子兰用了狠毒一词，是因为她母亲当年就是在宣平侯府的宴席上没了一个孩子，那也许是他们家第二个女儿，母亲期盼已久的。

可就是因为老侯爷夫人的缘故，那孩子没了，连她母亲都差点没命，而老侯爷夫人却说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再怀不就有了，还说那是她母亲自己不小心，怪不得旁人。

但事实上跟去的婢女都说是老侯爷夫人与自家儿媳起争执，失手将她母亲推倒在地，这才弄出了那么多事来，可人家上下嘴皮子一碰，这过错就跟人家无关了。

每每想到这里，李子兰就心中愤懑。

陆凝面上诧异，但到底保持矜持，林和可就坐不住了，忙问了句怎么说？

李子兰一脸隐晦道：“老侯爷在外看着还行，但在家中却是个无情的，而夫人是什么样，想必陆夫人也多少有点耳闻吧。”

老侯爷所有妾侍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多半都没好下场，都说是老侯夫人暗中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