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被换了的假长明灯被落在角落里,日头西斜,一道道红墙碧瓦,仿佛走不到尽头的五十三阶。
不知怎的,七拐八拐还没走出冷宫。早知如此,那时就不让侍女先回去了。
鲤九心知迷了路,便不再向前走了。环视四周,有处不一样的院落。看起来,不似冷宫其他的建筑。
早就听闻冷宫疯人多,一时也不敢贸然进门。只站在了那处院落红门下的长阶下,门未掩,里面极近奢华,侍从宫人的规模比得上卫帝的未央宫。
本不想惹是生非,但这处里面的人,好歹是走了这么久,唯一见到的还算正常的人,问问路总是可以的。
便走上阶来,一推门,视野更是广阔了,宫内宣室、麒麟、金华、承明、武台、钩弋殿等一应俱全。
如此辉煌精致的宫殿,竟没有守卫。鲤九正待从另一处行将过来的侍女问问,旁边不远处的亭下传来一道声音。
“皇后若是再往前一步,明日卫帝就要素服七日,辍朝五日了。”
慵懒的声音,竟与卫九霄七八分相似,鲤九吓得赶忙退了一步,朝那人看去,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人捂了眼睛带出宫门。
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便再未挣扎,只待站稳了脚跟才推开卫九霄的手,深有其意地指了指金碧辉煌的宫门,“金屋藏娇?”
“你看见他了?”那人语气似有些生气,面上却并无显示,语气略显紧张。
“这不,正要一窥真容就被你拽出来了。”鲤九转身,再未看他。
见她要走,卫九霄顿了顿解释道:“是金屋,未藏娇。”
而后拉了她的胳膊,鲤九不得不转身看着他,那人难得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下次不许再靠近这里,你答应我。”
没有藏娇你紧张什么?鲤九点了点头。
回宫后,那人恢复了那副轻佻的模样。晚膳如常,当然,若是忽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琴瑟宫宫人的话。
鲤九的日子依旧如常,只是自江忠远倒台后,卫九霄再未给自己立过妖妃人设,也算清闲。
宫中传闻帝后失和,皇上处罚了皇后所有的宫人,皇后当夜还给未央宫送了许多物件和吃食,只是全被皇上丢了出去。
那些东西,不知被哪宫妃子的猫猫狗狗叼了去,嗷嗷叫了一夜。
于是,又成了一桩宫中秘闻。
帝后失和事件当事人,此时正针锋相对地对峙着。
“你说,朕为什么要处置了你的宫人?”
“撞见了你的相好,迁怒与人。”那人站着,比自己高了不少,为了不输气势,鲤九也站了起来。
“我那日为什么不让你找女医官?”
“不是你自己不好开口,不举这种事找太医怎么说得出口!”
不说还好,一谈及此事,二人都更怒了。
卫九霄想起那日在御书房正会见几位臣子。宫人突然禀告,说是皇后送了东西过来。以为她知错,送了什么物件来示好,因此也未避讳。
听到神龙丹,乌龙丸,鹿鞭,底下的臣子顿时木了,纷纷通红着老脸告辞。
鲤九也没想到这厮直接就将东西叫人扔了,自己废了多大的心血,偷偷摸摸好一番曲折才找到的全套产品。
扔就扔吧,还被猫狗叼了去,卫九阳送自己的那只长毛猫,在寝殿嗷了一整个前半夜,等放它出去,溜了自己才安生了片刻。
还没躺下,不知哪宫的狗又接上,嚎完了一整个后半夜。
天一亮,皇后给皇帝的东西,就渐渐神秘了开来。据外出采买的宫人说,以此原型,民间都有了新的画本子。
端的是香艳无边。
鲤九与卫九霄不欢而散后,转眼也快入冬了,内务府送来了许多入冬衣物的花样。
听尚方局来的浣衣宫女说,万寿节不几天就要到了,一国之主的生辰本是极其热闹的,但近几年已经渐渐落于形式了。
只那日给各宫主子和宫人们赏些银钱,允许大家出宫一日,禁卫军也须得退的远远的。
鲤九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习俗,那浣衣女却是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肯说了。
自卫九霄那日吵架说出女医官一事是以为她要落胎,自己要和她一起抚养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时,心里不得不说,还有些感动。
瞧他那自他成婚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爹,也好像并不如传闻中的喜爱卫九霄,貌似也一直未见他有什么亲密的朋友。
连后宫那些佳人,也因自己的“独宠”头衔而对他不怎么理睬了。
想到这里,鲤九觉得自己母爱已经开始泛滥了,不然,怎么会有些心疼。
正自我感动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喝多了?”
“没有。”自从知道那个叫系统的“妖”可以被自己控制,对它时不时没控制好跑出来一次也并不那么排斥了。
“那怎么还上头了?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作,若是故事线因为你又改了,这次再回不去,就等着被销毁吧。”
听它突然泄了气,还要说什么,鲤九直接给禁了言。
本以为以卫九霄张扬的性子,至少会念叨好几日。结果,那人直接消失了好几日,直到他生辰前一日才出现。
看着他着了魔一般,只退下两个还未离宫的宫人,鲤九午膳用多了,趴在软榻看画本子,也就没怎么注意他。
等那人游荡到自己跟前时,瞥了一眼,鲤九的话本子停在探花郎夜遇艳鬼那一页,掉落下去扣在了地上。
“你多大了?”
鲤九一脸懵,看着那双诡异的泛着红光的眼,一时慌不择言,“问的哪里?”
“年岁。”
“现在告诉你,还是待会?”鲤九一遍拖延时间,一边试图唤出系统,那妖却在此关键时刻遁了。
四目相对,那人勾了勾唇角,“现在。”
“为什么突然问我?”
“随便问问。”
“那能不回答吗?”
鲤九原本趴在软塌,见他已坐在软榻上,还压住了自己的衣角,就要翻身后退,刚翻过身却被扣在了那人的臂下不得动弹。
腰间的长明灯忽明忽灭,落在那双灼灼红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