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楚了?”眉头渐渐皱拢的倾百里伸手就要去敲南小楼的颅骨。
她后退一步,忙不迭点头,“清楚清楚。”
“可这山神庙没个十天半个月…”
话音未落,她便听见一声惊呼,然后是众人伏地跪拜的大动静。
懂术法果然任性,只是有这精力,不如教凡人怎么才能不挨饿啊……
她窃窃想着,偏头去看被术法修葺一新的山神庙。
“你身上妖气浑浊,明日你便住进去吧。”
前些日子那面具妖附在她身上将她身周弄得混沌不堪。
按倾百里所言,她需得日日赶来这山神庙坐班,聆听凡人的祈愿,并如数记录下来。
他当她是住在凡人肚子里的虫么?她可不会什么读心术。
似看出她的疑惑与不满,他将手抬到她身前,摊开,手心安安静静躺着一团光亮,“此乃山神印记,姑且借你。”
弥太郎倒吸了一口气,艳羡不已,没长心眼的南小楼不懂,他可是明白得很。
得了山神印记,基本上就是山神本尊了,这是何等运气?
就连一旁插科打诨的黄鼠狼也瞪大了眼睛。
“不要,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做苦力。”南小楼又后退了一步,总觉得这神仙满腹阴谋。
可她也不想想,她一把烂骨头,有什么便宜值得人家占?
黄鼠狼跳到她头颅上,窃窃道:“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又不是送给你,暂借懂不懂?对你有好处。”
听完这话,南小楼点头,上前接受了那山神印记。
在光亮进入到她身体的瞬间,她耳边满是嘈杂。
“山神大人保佑我家虎妞健健康康。”
“山神护佑,来年丰收大吉,一定前来还愿。”
“山神可怜可怜我家丈夫吧,让他醒过来,醒过来吧…”
凡人的祈愿各有不同,有人祈求风调雨顺,有人只愿吃喝足够,也有人为别人祈求。
“需得认真倾听每一份祈愿。”倾百里这样吩咐她。
于是她依言抱了一卷白纸,自制了一支鸡毛笔,这就算是正式入驻了山神庙。
可倾百里不许她随意外出,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她不满,趁着四下无人想要脱逃,却发觉自己走不出这小小山神庙。
该死,竟然真的当她是监狱里的囚犯。
忿然踢了结界一脚之后,她断了脚趾骨,坐在地上哀嚎有声。
“笨骨头,傻了吧?这玩意儿听说就是专门限制你的。”黄鼠狼不知何时坐在了神坛上剥着福橘,脸上似人一般满是嘲讽之色。
“放下放下,那是给我吃的。”南小楼跛着脚劈手夺过橘子。
“你还真当自己是这小庙里的神了?”黄鼠狼跳起来又重新将其抢了回去,“好好洗干净身上的妖气,回头咱们就一起逃吧。”
逃?为什么要逃?她还没变成人呢!
于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等我变成了人再说。”
“哎。”黄鼠狼叹息一声,“随你吧……”
它眼中的隐忧不似作假,奈何南小楼此刻根本无心关注,她只想要变成人。
“快藏起来,有人过来了。”黄鼠狼鼻头微动,嗅到一股子臭豆腐味儿,这种味道,是凡人身上的浑浊之气。
然,此刻最该藏起来的是它,南小楼进入到庙中就会自动变成隐形,否则就凭这麻雀窝大小的神庙,怎可藏下她这身骨头?
所以她闻此言后并未动弹,而是继续靠在神坛边上。
就在她打算嘲笑黄鼠狼的时候,一个满脸麻子点,一望满天星的中年男人走到了近前。
哟,这人长得还挺别致,她窃笑不已。
五短身材不说,这个麻子脸男人的眼睛,竟然就像是一团肉拿着绣花针剌了一道口子。
“山神爷爷啊,想我王麻子一不偷二不抢,生平虽无大功大德,却也从未做过恶事。怎么就摊上了这事儿呢?”王麻子跪伏在地,满脸的愁云惨雾。
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南小楼坐在神坛上,正费力拼接着自己的脚趾骨,听他这么一说,好奇心顿起。
眼瞅着这王麻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风干的馒头放在供桌上,又期期艾艾地诉苦,“山神我也别无他求,只求能够让家中娼妇得了报应,竟然瞒着我与他人苟合。”
南小楼憋笑,就凭他这副尊荣,尊夫人想要不出轨,那也很难啊!
黄鼠狼藏身在神像后,“啧啧”有声,“就他这模样,配个族里最丑的黄鼠狼都还算捡了大便宜。”
“你好看,就你好看?”南小楼回瞪了过去,“我瞧着你肥头大耳,也很难看。”
“嘁。”黄鼠狼分外不满,回赠白眼一记。
这时候又听王麻子埋怨道:“那女人,原先是我从媒婆手里买来的,可谁曾想,竟然是个娼妇,哎!气煞我也。”
什么媒婆,分明就是人贩子,南小楼略有些不耐烦,可仔细一想,买卖媳妇儿,大概符合这古代的国情。
她又想,为何长久以来妇女儿童会受到人贩子的青睐呢?该是为了私利,又或传宗接代。
但最终她总结出一个结论,人贩子罪不容恕。
那王麻子已经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庙,她这才拿着鸡毛笔在白纸上记下这一桩祈求。
记完这一桩,她抬眼发现太阳已经下山了,这才兴冲冲往庙外撞。
嘿!这回果然能出去了!太阳落山,就代表着她可以离开这里了,她忽然有种自己在上班的感觉。
等等,上班是什么?她立定在庙门口,反手敲了敲自己的颅骨,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
不过由于她内心对“上班”这个词汇的排斥,她便猜测这该是件分外可恶的事情。
嗯,一定是和杀人放火一个级别的。
“喂,走不走?”黄鼠狼见她立定在原地沉思,回头问道。
“噢,走。”她应了一声,迈开步伐,走在回倾百里那座庭院的路上。
半道上遇到了弥太郎,大家这才商量着去河里抓几条鱼,再去树上摘几个橘子。
回程的时候,她又好奇问起,“弥太郎你那河里的大鱼得有多肥?动静也忒大。”
“不知道,估计是大鱼成精,隐去了身形。”弥太郎拎着鲫鱼,面上有些焦急,“快些走,山神大人说今晚要给他准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