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玉米饼子,玉米糊糊,炒黄豆,凉拌竹笋,楚小柔光玉米饼子都吃了八个,也才吃了个小半饱。
“娘,咱家没粮食了吗?”
“有啊,你奶拿的还够吃几天的,怎么了?”楚氏正刷碗,想不通闺女怎么突然关系起家里的粮食了。
“打我清醒,就没吃饱过……”楚小柔这话怨气太重,收拾新搭的鸡窝鹅圈的马老大和打扫院子的柳氏,以及玩泥巴的楚承坤,不,这时候该称他为石头了,三人惊讶的看了过来。
“姐,这几天就你吃的最多,比爹都多,还没吃饱?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这么能吃?”石头瞪圆了眼睛,眼珠子一转继续道,“以前吃的比现在少,也没见你喊饿啊?”
楚小柔怎么知道自己胃口那么大,被自家弟弟这么这么说,脸也有些挂不住,抬脚踩在旁边胳膊粗还没来得及劈开的一截木头上,一使劲,咔嚓,裂成了三半,不用劈了。
“我力气大,干活多,当然吃的多,以前也没吃饱,是我傻,不知道说而已。”
小家伙瞅着地上的碎木头眼神一亮喊道,“姐,你好厉害!”,然后蹭蹭蹭跑过来,小脚往裂成三半的木头上踩了踩,毫无动静,不服输的高抬脚使劲一跺,嗷呜一声抱着脚丫子嚎了起来。
“疼,娘,我脚疼!”
楚氏嘴上说着他瞎胡闹,还是走了过去脱下鞋子一看只是有些红这才放心,“你以为谁都和你姐一样厉害啊。”
她也是头次知道自家闺女力气这么大,这下好了,以后劈柴连斧头都省了。
马老大捡起地上的断木看了看,没虫眼,伸手试着掰了一下,纹丝不动,他倒是没学儿子上脚跺,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去年在码头搬扛大包,有个人力气就特别大,别人一次搬一袋,他一次能搬两袋三袋,就是饭量特别大,饿得也快,挣的一直全花吃上了。”
“我和他一起干活时,只听他喊饿了,到了饭点,正常男人,一碗汤,就着菜十来个巴掌大的饼子顶天了。可他,能吃二十个。你姐这也算正常吧,想来是干的多,饿的快……”
吃二十个饼子都没她闺女单脚劈柴的本事,他闺女得吃多少啊?
一家人都把目光聚在楚小柔身上,别人都没开口,童言无忌的石头再次开口,“姐,你能吃多少?”
楚小柔瞅瞅圈里的大肥鹅,口水都快出来了,“两只没问题……”
楚氏的面皮有些抖,一只七八斤,两只十几斤,家里的鹅连上鸡也就是她一天的量。
这饭量,还能嫁的出去吗?
“咱家这种玉米饼子三十个应该能吃饱,要是换成那日的馄饨我能吃一锅,娘,咱中午就吃饺子吧?”楚小柔一脸期待,她却不知道楚氏心里已经在算,手里那点钱让闺女照饱了吃,能吃多久。
马老大合上了自己因吃惊儿大张的嘴巴,“你满仓舅舅今个该来了,等他来了一起吃。”
楚小柔对楚满仓印象不错,于是点头答应了,“嗯,再烧只鹅,等会打到鱼,再烧条鱼。”
见家人脸上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疑惑道,“怎么了?”
楚氏扯扯僵硬的面皮,决定好好和闺女谈谈,她这闺女吃了这顿不管下顿,关键是没常识不知道这般大吃大喝是不对的。
“闺女啊,那鹅还能再养养,吃的是草,长的是肉,不急着吃。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想吃肉,娘中午就把剩的半只鸡给你炖了,这平常人家啊平日里能吃个饱,逢年过节吃顿肉、包个饺子已经算是好了,没听过平日里破费到吃饺子就肉的。再说了搬出来没两天已经吃了两只鸡了,咱家这情况……”也吃不起啊,楚氏话未尽。
别人家的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她家这算啥黑心棉吧。
楚小柔失望的眼神都暗淡了几分,柳氏再次心软,一咬牙,“吃,谁说不吃了,我孙女套的大鹅,她想吃,别说一只,就是全吃了都行,奶一会就挑一只烧了,饺子也包,要是你满仓就中午没到,也不用等他,做好给他留点就行,咱中午就吃饺子就大鹅。”
楚氏无语问天,她娘的底线呢,私底下明明不是这样和她说的。
楚小柔这才满意的背上捕鱼杆和挑着木桶的马老大出发去捕鱼。
柳氏留家里包饺子烧鹅,楚氏收拾收拾屋子哄小闺女,她睡了就缝缝补补。
石头全程围着楚氏,恨不得吹口气饺子就包好出锅,排着队飞进他的嘴里,看着饺子,还惦记着柳氏答应他的鹅蛋鸡蛋。
柳氏被她转的头晕,想起一大早出去捡材火意外发现野葱,心里有了主意,“堂屋筐子里有我挖的野葱,你要是能把它们摘干净了,奶就给你包野葱鹅蛋馅的饺子怎么样?”
小家伙这才被她打发走,柳氏回头对着屋檐下用过药,正缝缝补补的楚氏说,“小柔命苦,打小脑子就不好使,啥都不懂,偏偏听话的狠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饿了这些年甚至都不知道说一声……这些年我总在想那时我但凡心狠点,死活不放大着肚子的你跟着大顺跑去看那装病的赵婆子……”
“是不是她就不用被生在半路的雪地里,哪怕我跟着一起呢,在大顺离开去叫人找稳婆时,也能挡上一挡,也不至于让她还没睁眼就被野狼叼了去,我总怀疑她的脑子不是天生痴傻,是那野狼掉进陷阱之前把她摔在地上摔坏的……”
“娘……”楚氏泪如雨下,她何尝不是这般想的,丈夫离开之前把她安置在一个避风的山洞里,门口堵了石头和树枝,可生孩子的血腥味飘散出去,她刚拿自己的衣服包上小小的身子,就引来了一匹狼,她当时刚生产完没力气动弹,勉强操起身边丈夫留下的防身木棍挥舞着想要吓退它,不料那狼不退反进,从树枝缝隙里钻了进来……
她将女儿放在身后,希望狼吃了她放过闺女,眼见着腥臭的狼口已在面前,尖尖的獠牙都清晰可见,不料小丫头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哭声。
那狼闻声一个跳跃,扑了过去,等她反应过来,狼叼着闺女已经窜出了山洞,她爬了好久也才离开山洞几米,等丈夫赶回来,寻过去时,闺女浑身青紫的躺在山上一个陷阱旁的雪地里。
那日的雪大,滴水成冰,小小的脑袋磕在石头上流出的血都冻成了冰,都以为她死了,她不信邪非捂在怀里,还真活了过来。
她一直都觉得,她的命是闺女救的,还有谁能比她更自责,她愧疚啊,就如柳氏一样愧疚,所以拼死也想治好她的疯病。
可她到底做了什么,哄着她穿着男装当个假小子到处做工,十七岁了没吃过一顿饱饭。
楚氏抹掉眼泪,继续手里的活计,她的闺女好了,十七岁的大姑娘了,怎能再穿那灰扑扑的衣衫。
“娘,呆会我去挑大鹅,挑最大的,还有那半只鸡,小柔爱吃蘑菇,您先把蘑菇泡上,今个咱还做小鸡炖蘑菇,鱼也烧,咱……再也不能饿着她了……”
话毕两人都落了泪,柳氏明白自家这闺女这是真想开了,“小柔是个有福的,听她的准没错。你还记得她七岁那年不?大雨天咱们在树下躲雨,她哭着闹着非要走,刚走,那树就被雷劈了。还有她十岁那年冬天,大雪天半夜里她突然醒了,挨个扯着咱们到院子里,死活不让回屋,一家人在雪地里挤了不到一刻钟,屋顶就被雪压塌了……”
楚氏怎么会忘,她的闺女脑子不好,但最是孝顺,生来带福,“娘说的对,小柔最是有福,她清醒之后主意就正,我这做娘的以后不会再拘着她了,那半只鸡,鹅,还有鱼都是她辛苦弄来的,只要她想全吃了都行。以后无但凡是她的东西,无论是鱼,还是钱,都她说的算。”
楚小柔还不知道,她苦思一夜没想到怎么掌握自己的财政大权,就这么被柳氏一通说,歪打正着解决了。
楚氏说完顿觉心里舒服了,专注于手里的粉色碎花裙子,这是她成亲时丈夫送她的,她一直珍惜,也就穿过几次,一个补丁都没,闺女比她那时瘦比她矮,她要尽快改出来穿到闺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