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等人回头看去,巷子里光线较暗,来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听对方喊道,“小柔!是你对不对?有事冲我来,放过我闺女,她还小不懂事……”
来人正是马老大,他找回柳氏后左等右等不见楚小柔回去,眼见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不放心的寻了过来。
木器铺子正打烊,一问活计确实有个穿着长相和小柔一样的小姑娘买了澡盆,可是早扛着澡盆离开了。
衣衫破烂,穿的跟个小子一样的姑娘,还抗着个澡盆,这造型极打眼,他一边找一边问人,一路追了过来。刚进巷子就听见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
心惊胆战的走到近前,就发现自家闺女,被四个大男人挤在巷子里,刹那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
虽然怕的牙齿都在打颤,到底父爱占了上风,想要把事儿一力扛下,喊话间几步上前,把闺女划拉到身手。
楚小柔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这便宜爹护在她身侧的大手都在抖,一股暖流划过心间。
这个爹并不是无药可救。
“小柔,别怕,有爹在呢……”
楚小柔缓和了下脸上的表情,从他身后走,柔声道,“爹,我没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蒋叔他们怎么会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这不路上碰到了,就停下打声招呼,正说话了,被你看见就误会了。是吧,蒋叔?”
蒋四擦擦额头的冷汗,“对对对,就是打个招呼。”
其余三人跟着附和,生怕晚一步就是一顿打。
马老大这才发现四人中有一人是梅子的丈夫,蒋四这人是个混不吝的,偷鸡摸狗坏事干尽,村里人都不愿意理他。
马老大歉意一笑,“是蒋四兄弟啊,抱歉误会了诸位了,我在这向各位道歉了,天色太暗怪我没看清就乱喊,还望诸位看在我做父亲的爱女心切一时糊涂的份上,多多包涵,别和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四人点头如捣蒜,“包涵包涵,都是误会。”
楚小柔在马老大看不见的地方翻了翻白眼,他们倒是敢不包涵,“爹,天色不早了,没啥事的话咱们就回吧,我娘他们该等着急了。”
蒋四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了,大顺兄弟你们快去吧,再晚可赶不上牛车了。”
马老大疑惑的看过去,“你不走?”
蒋四怕了楚小柔,今个坚决不和她同坐一辆牛车,“我晚些回去,不同你们一起了。”
马老大和四人告别后,主动扛起不远处的木盆,看着里面的肉和面没好气的说道,“买这么多,小心你娘说你。”
“咱人多,都不一定够吃。你咋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去了那么长时间不回来,我担心你有事,就寻了过来……”马老大难得加重了语气,训斥几句。
训斥完,又问起怎么跑这么远,楚小柔就说想去杂货铺买点东西,说话间两人已经和楚氏他们会合了。
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又迎来楚氏的一顿训斥,见她兴致不高,可把柳氏心疼坏了,反过来训斥了楚氏一顿,“小柔刚好没几天,她懂什么,不就是没打招呼走的远了点吗,有你们这么训斥孩子的吗?不知道好好说话啊。”
楚氏被自家老娘拿指头戳着,愣是不敢反抗,她家闺女脑子不好使,可打小就受宠,如今好了,更是说都说不得了。
楚承坤见自家姐姐嘴角上扬,也跟着偷乐,几个人又是澡盆又是大鹅的,到了牛车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蒋老头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咱早上那条鱼的份上,再加上东西已经放在车上了,他一刻钟前就该出发了。
马老大态度诚恳的道了歉,牛车才晃晃悠悠的踏上回家的路。
到家时比平日晚,太阳都落山了,下车时楚氏付了十文钱,蒋老头再三推脱说小孩不收钱,一人两文,八文就够,楚氏硬递过去,只笑道,“不算冬妹和小坤四个人是没错,可咱家这东西太占地,也得算一个。”
实际上,澡盆摞澡盆,盆里放木桶,桶里放大鹅,而澡盆是被坐在车边上的马老大抱着的,半个澡盆都在车厢外面,压根没多占多少地。
今个拉的人也不多,车上还有空余,这多出来两文是楚氏见他等的不耐烦,拿出来结善缘的。
他们一家子借住在村子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和为贵。
回到家,楚氏惊喜的发现桶里面多了一个鹅蛋,还热乎着呢,那叫一个高兴啊。
正做饭的柳氏被她的惊呼声吸引过来,饭都不做了,招呼着女婿赶紧给鹅打窝。
马老大眉开眼笑的拿着扎篱笆剩余的东西去搭窝了,柳氏楚氏这母女俩一边做饭一边聊开了,夸楚小柔有本事。当然,话题更多的是围绕着怎么伺候大鹅,才能多下蛋,多长肉!
楚小柔一旁看的很无语,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公多母少。
要全是母的,别说鹅肉,连根鹅毛都别想尝!
天色已晚,包饺子是不可能了,玉米饼子,炒竹笋,炖土豆,玉米糊糊,虽然失望,可楚小柔可没少吃,光是玉米饼子她一人就吃了十多个!
一方面是她确实饿,另一方面,对她这个喝惯了营养液的人来或,烧柴火的味道都是香的,一连吃了七八天的青菜她都没够,更别说这么些吃食了。
玉米饼子的焦香,炖土豆的软糯,玉米糊糊的香甜,尤其是那竹笋清脆爽口,吃下去整个人都清爽了。
累了一天,吃罢饭,众人就熄灯歇息了。
天大亮时楚小柔才醒来,一家人就差她了,她这身子本就弱,又失了那多血,如今更是虚的厉害。
她如今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顿顿吃最多,却从没饱过,饿着肚子捕鱼卖鱼,确实累狠了。
昨晚躺下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好半晌才平静,那时伴着一身酸痛入的眠。
好在一夜醒来,好多了。院子里她爹搬了好些石头还挖了黄泥,正和水搭鸡窝鹅圈。
五只鹅,一只鸡,还有三只正下蛋,别说是在他们这一贫如洗的家了,就是在村子里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绝对会高度重视。
楚承坤也醒了,正跟在柳氏旁边看着她拿茅草搭下蛋的窝,“石头,茅草不够用了,去给奶再拿些过来。”
石头?楚小柔以为听错了,这是喊谁呢?
小家伙应了一声,乐颠颠的跑了,今早收了一只鹅蛋一只鸡蛋,柳氏说中午炒给他吃,可不殷勤吗。
路过楚小柔时,还甜甜的喊了声姐,“姐,你太懒了,现在才起,娘还不让我叫你,我都快饿死了。”
楚氏见自家闺女起床了,正给她打温在锅里的洗脸水,听儿子小声的抱怨,扭头过来,训斥了一句,“一边去,这几天就你姐最累了,伤没好透,为了这个家熬到大半夜去捉鱼,又起早卖鱼,好不容易躺下休息,多睡会怎么了。我看啊她是白疼你了,你是一点都不心疼她,奶贵啊你小名叫石头,铁石心肠。”
楚承坤虎着脸,“哼,我才不叫石头,小叔说了叫承坤才大气好听,一听就很有学问。我奶说了只有下等人才叫石头。我以后要上学堂的,不许叫我石头。”
楚承坤这名字是回到二道岔后取的,赵婆子非说石头石头的喊着太贱了,非让再起一个,马弘文就给起了个马成坤,楚氏不肯,这才叫楚承坤的。叫了两年了,若不是柳氏一大早见院子里的鹅和鸡心里舒坦,放松之下叫回了以前的称呼,大家都快忘了他的小名了。
不过,楚氏却想着贱名好养活,既然离开了,没人挡着,还是叫以前的小名亲切,“你本来就叫石头,还不许人喊了,大名是上学堂要用的,在家你就叫石头,喊着亲切。”
楚承坤转头看向自己的爹爹,他一直想上学堂,所以才在意名字,希望爹爹给他做主,可惜马老大从一个名字联想到了那个夭折的儿子,心里愧疚满满简直都要溢出来了,这会儿根本不可能站在他那一边,“爹也觉得石头亲切。”
楚小柔念了几遍,也觉得石头喊着亲切,于是楚承坤重新叫回了石头。
楚氏瞪了不情不愿的儿子一眼,“我家的鸡蛋鹅蛋只给石头吃,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小家伙当即不再纠结名字的问题了,他其实对名字没什么概念,就是被马家灌输了太多的思想,不管懂不懂,听的多了,总记住了那么些。
楚氏见儿子不再纠结名字的事,脸上带了笑,好似叫回以前的名字,她的儿子就变的和以前一样可爱乖巧了一般。
就这样,楚承坤变回了石头,虽然只是一个名字,马老大愣是从当中感受到了和赵婆子他们之间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