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音讯全无,我再去爱世间万物。
我虽为花之国的三王子,可我却出生在遥远的冰林。
母亲名为塞尔维亚,之前她也是冰林里血族猎人团中的一员,可却因为她才二几岁还未婚就生下了我,给家里带来了耻辱,祖母几次要她将我扔掉,可她却又每次偷偷将我给捡回来,最后还气死了年迈的祖母,这件事被猎人团知道了以后,为了保住荣誉,才不得不将母亲逐出了猎人团。
因为我一头银灰色的头发,也因为我没有父亲,常常被其他猎人的孩子嘲笑,母亲才不得已带着两三岁的我与二十未满的小舅舅搬离了冰林,带着帐篷露宿在风雪中。
那时,一到傍晚就常常听母亲说起从前她与父亲相识的事,她告诉我我的父亲其实是花之国的瑞拉国王。
母亲说,几年前花之国的军队出征,路过冰林不料遇到了雪崩,死伤无数,母亲跟着猎人团出猎回来时,无意中见到了瑞拉国王,才救了他。
可是,那时的瑞拉国王因头部受到了重创,造成了暂时性的失忆,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因为是母亲救了他,他不知道要去哪,所以才住在母亲家里,整日地跟在母亲身后,孤男寡女也难免会生出感情。
可是到他要向猎人团提亲的那日,他竟突然想起了一切,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其实是个有妻儿的人,他对母亲的态度也突然冷漠了起来。
那日,他趁母亲外出时跑到了小镇上,找到了花之国的驻军们,然后便跟着军队们离开了,留下给母亲的,就只有几袋钱币与道别的纸条。
母亲知道了以后,虽然伤心欲绝,可当她发现自己有了我以后,才不得不振作起来,退出了猎人团然后独自一人将我拉扯到大。
那时,我常常一人在无人的冰林里玩雪,也遇到了一个我这辈子最想去守护的人。
“姐姐你好美啊,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姐姐叫雪笙,你呢?”
…
那时的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只记得她留有一头淡淡的鹅黄色长发,又冰肌玉骨,宛若画中人一般,世间除她外,再无此容颜。
“姐姐,等我长大了,可以娶你回家吗?”
“好啊,不过等你长大了,我怕是老成一个妖怪了,哈哈…”
雪笙她告诉我,她居住在这冰林深处,独自一人已活了上百年之久,军旅与商队的开发导致了雪崩,她才不得不跑了出来。
她总是神出鬼没的,有时也会给我与母亲送来一些食物与衣物,她也常常说,若是想念一个人,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去找到他。
母亲也很想念瑞拉国王,听了她的话后也终于按捺不住,才让我与她告了别,择日便带着我与克里斯舅舅踏上了花之国的旅途。
“你一定要等我…等我长大回来娶你哦…”
我与母亲足足走了几个月,才踏上那片热土,大燕国。
舅舅虽然年轻,但可是出了名的暗杀者,当我们走在大燕国小城里时,碰巧遇上了小公主的马车,不知为何马惊了,小公主被甩出了车外,是舅舅飞身前去救了她。
他俩一见就中意了起来,为了感谢舅舅,王室的大管家便留舅舅吃了顿饭,大燕国的小公主说愿意收我们为她用,问我们可愿留下,可是母亲却不肯。
因为母亲最想去的地方,是花之国。
小公主听了我们的事迹后,说愿意帮助我与母亲,但唯一的条件便是要舅舅留下,陪在她的身边,母亲看舅舅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便答应了。
后来,在大燕国小公主的帮助下,母亲想法设法地抱着我混进了花之国的王宫里,可我却万万想不到,舅舅与母亲竟然会联手去设计陷害花之国的夏洛克王后。
那日我就躲在后林的一棵大树后,眼睁睁地看见夏洛克王后被舅舅给推下了瀑布之下,母亲为了自己,竟可以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瑞拉国王寻王后几个月未果很是伤心,就在这时,母亲便找机会抱着我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这才让我与他相认了。
我就这样成了花之国的三王子,而母亲也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从此,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舅舅。
住在花之国的王宫里虽然不愁吃穿,可我却受尽了其他王族的排挤。
在我之前,还有两位哥哥,琉璃月与沧赤月,还有一位从远国来联亲的小姐姐,安蜜雪。
尽管我非常想融进他们的圈子处处对他们示好,可是琉璃哥却不太欢迎我,甚至有时还会处处针对我,而蜜雪姐虽然与我年纪相仿,但她只会整日地跟在赤月哥的身后,并不太搭理我。
在这个宫里,除了父王与母后外,唯一对我好的只有赤月哥一人。
之前还有父王对我的宠爱,可是后来,女祭司却对父王说我体内有妖气,从此便不再让我学习异术。
父王是个十分信风水的人,一听说我体内有妖气,便也不太搭理我了,从此我又失去了一个对我好的人。
在这个王宫里,母后忙着讨好父王,而赤月哥身体不太好又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在这个宫里自然没有人管我了。
那日,早晨听完讲文后,我闲着无聊便一个人外宫里闲逛,外面天气太热,本想找个乘凉的地方,无意中却闯进了花之国只有到了夜晚才有人看守的极寒牢狱里。
我因为好奇便抬起了封在外面的抵柱,刚推开门,一阵寒气便向我袭来,再抬头时,眉头上竟然结起了一层淡淡的霜。
我鼓起了勇气,迈起步子朝里面走了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躺着的,竟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和赤月哥相仿的女孩。
“你…”走近一看,才发现了她满是伤痕的腿,我不禁有些害怕了起来。
…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爬在冰地上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彷徨。
“你…怎么了…”
“你以为这里是家,可这里却是地狱,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骗子…”那女孩说道。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她,才发现她的身上全是已结了冻疤的伤口,十分骇人。
“出去。”她冷冷地说道,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我…我有创伤药…”我小心翼翼地从衣包里将赤月哥送给我的创伤药拿了出来,然后打开瓶盖慢慢地将它撒在了她已经结疤的腿上。
她还是没有搭理我。
“对了,我…我叫北岛月…”见她对我没有了敌意后,我才继续告诉了她我的名字。
那时的我很想去了解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何会被一直关在这里。
…
“姐姐,你叫什么呀?”见她没有反应后,我又继续问道。
“忘了。”
“名字是最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忘了呢,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呀?”
“忘了。”
…
连续叨扰她几次之后,她才开始对我冷冷吐出几个字。
在与她几次尬聊之后,几个送餐的士兵走了进来,将一碗清粥放到了地上。
“快吃吧!”那士兵狠狠地对她说道,然后又转过身看看我,说:“北岛王子,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姐姐,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啊?”我并没有搭理哪位催赶我的士兵,只是转过头对那爬在地上的女孩子说道。
但是她并没有搭理我。
离开时,我回头望了一下,碰巧与她双目对视上,只见她的眼神里满是空洞与愁容,之前不搭理我,我走后又一副舍不得我的样子。
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定,她的事情我管定了。
从那天开始,我吃早饭时总会偷偷将一些熏肉和面包抓进一个小竹篮里藏好,然后等听完早晨的讲义课后,我又会带着纸笔与小竹篮跑到冰牢里去,把今天所学的课文将给那女孩听,再把那些好吃的带给她。
见她常年躺下这冰地下实在是太过于冰冷,她腿上的伤疤又太可怕,所以我便偷偷将自己的毛毯抱到了这里,盖在了她的身上。
久而久之,她也不在抗拒我,而是每天都在期盼着我的到来。
后来,我发现了她竟然会一种很厉害的异术,能够随意操控冰体,于是我便苦苦哀求她,求她教我异术,哪怕是一点也总比不会强得多。
开始她是拒绝的,可是后来我到厨殿里偷了整整一篮子的熏肉与温酒带给她,这才换得了她的同意。
从此,我便多了一个疼我的师傅。
“师傅,我特别喜欢力挽狂澜这篇讲文,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你昨天不是讲过了吗?”
“师傅,狂澜这个词有抵挡不住的大气之意,你到底有没有学会怎么写啊…”
“忘了…”
“师傅师傅…”
…
“师傅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都这么久了,你到底想起自己名字了没有?”
“我叫狂澜。”
师傅虽然很厉害,可是她的记性却很差,我也曾给她取过一些小名字,可是她转头却又会忘记了我刚才说过的话。
那日我问她叫什么,她却告诉我她叫狂澜。
这哪里是名字,这分明是我刚才给她念的一篇讲文中的一半小标题,可是看她对狂澜二字竟然这么有印象,我也不好得去说什么,也只好随了她的愿,叫她狂澜。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长大后我也渐渐地明白了许多事情。
狂澜一直被囚在冰牢里,也许对于我来说,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可是我对于她来说却是她的全部。
我想,我不能让她就这样一直被关在这里,反正王宫里勾心斗角的生活我也呆得够腻了,我得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我计划好了时间,又收拾好了东西,挑了一个在赤月哥与伊四月订婚的日子,那日刚好也是我的生辰,不过我是一个处处受人排挤的王子,估计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吧?
本想着典礼结束后我可以趁着人群溜走去找狂澜,却不想刚一转头,我便在集市上看到了她,她披着我送给她的毯子,朝着高台走了过去。
她腿上筋脉全断,竟然还可以再重新站起来!
师傅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师傅!我在这儿呢!”我站在人群中朝她挥手呼喊,可她却一点儿也听不见,只管独自向前冲了过去,摆在她身后的,则是一条又粗又大的蛇尾。
她打伤了许多人,还杀气重重地冲向了赤月哥所在的高台,她竟然想杀了赤月哥?!
…
我怕赤月哥出事,于是便冲上前去与她交起手来。
我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渊源,我只知道,他们两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谁也不能有事。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了站在狂澜身后的女祭司,她手握权杖,正施起了花之国的囚禁阵法!
“师傅快走啊!”
“北岛月!你干什么!”
“师傅!你不能杀我哥啊!”
“北岛月!”狂澜虽怒,可她也不忍心对我下重手,只好对着我大骂道:“滚开!你也不要命了是吧!”
“师傅快走!大祭司开始启用星法阵了,你再不走会被永远钉死在这里的!”女祭司是整个花之国的力量所在,那时我真的很怕她出事,只好抓住了她的手,趁机给她递了几句话。
女祭司出来了,她可是花之国力量的代表,也是花之国最有权威的人。
只要有她在,无论是何方来的妖怪,都不敢踏足到花之国的土地上。
我相信师傅打得过女祭司,可是我却十分担心她。
师傅也并不恋战,想必她也是个吃过女祭司亏的人,但却在她想找机会逃走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了一只蜘蛛精,摆动着它那巨大的触角跳进了阵法里,然后便劫走了师傅。
我望着那蜘蛛精的貌美面庞彷徨了许久,这才想起从前在冰林里,想起那个叫做雪笙的绝色佳人。
“是她…”
我想起了从前,还有曾经临走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只顾回忆着,却忘记了要与师傅一起逃走的大事,待我反应过来再去追赶雪笙与师傅时,却已被父王察觉出了异样,然后将我绑回了王宫里。
父王一直认为,是我私下勾结狂澜,这才害惨了身体本就不太好的赤月哥,从此以后,他便更加厌恶我了。
几年后,四月姐终于受不住病痛的折磨病逝了。
赤月哥也将她埋葬到了花之谷深处的神椓里,既已归神椓,伊四月也不再是大燕国的人了,而是属于花之国的,这也算是了了她毕生的心愿吧。
在这几年里,赤月哥的身体状况也一直不太好,我总是生怕他会像四月姐一样受师傅寒冰之力的反噬,终是我害了他们。
我常常会赤月哥的事而感到内疚,所以才慢慢疏远了他,表现出一副无可救药的颓废之样。
可是,到赤月哥返宫的时候,他却带回来了一个与师傅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也许是我太过于想念师傅的原因罢了,她可没有师傅那般带有锐气,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不懂世事的傻子。
直到蜜雪与她发生争执的那日,我与她接触之时才感觉到,她的身上竟也带有些许极寒之力,而这种力量,只有师傅一人才会有的。
我认定,师傅一定是出事了。
予念也一定就是师傅。
“你就是师傅,对不对?”
“我不认识你啊…”
我兴奋地摇着她的肩膀问道,可她却一脸害怕的样子说不认识我,直到被赤月哥看到了,才跑过来将我与她拉开。
看到赤月哥用心护她又防我的样子,我笑,他莫不是忘了,自己曾经到底是怎样被师傅给一掌打伤的?
才几年的时间而已,他竟然忘了狂澜的模样?
而后来,一次意外中,听说赤月哥与那予念一起不幸落水,掉下了后林的激流瀑布之下,这一次,我担心的不再是赤月哥,而是那名叫做予念的女孩。
那日,我在门后听到了母亲与克里斯舅舅的对话,她想让舅舅去帮忙杀了赤月哥,而我作为他的兄弟,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舅舅投靠于大燕国,我与他许久不见,而他再见到我时,也就只是多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就好像不认识我一般,他已经被那大燕国的慕雪幽培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
母亲一直想要杀了赤月哥,好让我继承花之国的王位。
可我不能再让母亲踏上这条弯路了,我也不能再让赤月哥因为我而有事。
我得去阻止舅舅与母亲的计划,我得去救他。
事后,我一直都在暗中跟着克里斯舅舅一行人,本想着可以偷偷保护赤月哥,却不想,在冥河花园里,我又一次遇到了那个让我不曾忘怀的人。
雪笙。
她还是那副从前的绝世不老容颜。
可我见她受了很重的伤,为了救她,才迫不得已用匕首割去了生长在她背上的那些蜘蛛触角组织,然后又将她泡到了凝香露药水里,好让伤口慢慢恢复。
那凝香露本是花之国的珍世圣品,光是一小滴,也得让女祭司不休不眠地采集酿做上好几年,可让腐肉凝鲜,就好比起死回生之药。
这样珍贵的圣品,是我在出门前跑到祭司室里偷出来的,本想着是为赤月哥而准备,却没想到大半瓶都用到了雪笙的身上。
不过就凭她这般容颜,她也值得配上此露药。
刚开始她还想不起我是谁,可在我说了一大堆之后,她才记起,我便是十几年前在冰林到处撒奔的小男孩。
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以后,我便匆匆忙忙地背起她上路了。
雪笙就像是一个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知己般,我心里想的所有东西就算我不说她也能明白,我与她并没有任何的隔阂,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故事,终于可以在这一路上与她一吐为快。
好不惬意!
我也向她提起过关于师傅的事情,却没想到,她与师傅的感情,远远胜过了我。
此时此刻,我心中莫名燃起了热火,就好像流浪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般,我与她们才是一路人,师傅所在之处,才是我的归属地。
雪笙告诉我,师傅在与亲王大婚前一日便受了重伤失踪了,亲王派了许多人去寻找,可皆都闻不到师傅的气息。
“既是掉下了黑森林,那便无碍…”
我将关于予念的事迹都告诉了雪笙,这才使她放下心来。
后来无望悬崖一事,才让我感受到了此生都从未受到过的痛苦。
便是师傅之死。
事发太突然,没有给我丝毫去反应的时间。
却只记得当时脑袋嗡嗡作响,看到毫无还手之力的雪笙想要上去与众人为敌,她也曾是梵卡大陆通缉过的对象,我就只能拉住她,不让她再去冒险。
当时的我还太过于懦弱,没有那份冲上前去保护师傅的勇气。
可我也知道,师傅是不会死在这些蝼蚁手上的,她可是不死之身,小小悬崖对她来说也许只是摔一跤的痛罢了。
我只知道一味的去保护雪笙,却不知道雪笙的性命与师傅相连…
我以为师傅不会死,可谁知赤月哥竟也傻到会跟着跳了下去…
“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魔头的性命,可值得?”
“我爱她…”
“可是你却害死了她啊!你这样的爱,她受不起!”
…
从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输了,我的爱太过于卑微,远远不及赤月哥。
赤月哥为了师傅可以不顾一切地冲下悬崖,而师傅也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
可是,水火可相融吗?
既便不相融,我也败地一塌涂地。
从那天起,我开始把自己身上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雪笙的身上,我已经失去了师傅,可不能再失去赤月哥这一位亲人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我怕被赤月哥看穿…
我以为可以兑现儿时的诺言,我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可我还是错了。
雪笙就和我一样,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有一个想爱却不敢言的人,那便是亲王。
她生出了这样的心思,生怕来日再见到师傅时,会与师傅之间生出嫌隙,所以才将自己的心思也慢慢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师傅不在,无奈体内的寒冰之力越来越强大,甚至有些时候我会情绪失控而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连那次无意中误伤了赤月哥,要不是后来父王将我囚禁起来,我都还不知道自己犯过这样的大错。
“将来我若是死了,只愿能被熊熊大火给吞噬,烧成一把灰,最后被北风携走,撒回冰林里,不留下任何东西,任何人也不会再记得我,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我的想法和你不同,我若是死了,能给后人留下多少东西,我便留下多少,我怕他们会忘记我,既然来到这世间,那便什么也别带走。”雪笙望着我深情地说道。
只记得寒冰之力开始吞噬自己的那日,窗外艳阳高照,在牢狱内却纷飞着雪霜,我躺在地上冻得发抖,就连眼皮都开始结起了一层薄霜。
雪笙却依然静静地坐在地上抱着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睡梦中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雪笙与亲王的谈话声,再醒来时,雪笙已经离开了,她还是选择了亲王。
雪笙被亲王带走了,可我的身体却莫名好了许多,这时我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雪笙与亲王在我身旁的谈话,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用我的血肉…换澜儿…你救救北岛…”
我也不清楚雪笙与亲王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才会让亲王答应救我。
几天后,一排侍卫带着医者走了进来,见我没有什么大恙后才将我放了出去,出去后我才意识到我昏睡了好久,雪笙与亲王间的对话也不是我的幻觉。
听闻,花之国喜得小世子,大家都满心欢喜地围着小世子转悠,也没人有空去搭理我。
“咱们的渊儿世子真是可爱啊…”
“是呀,不光是可爱,他不管学习什么,都能很快记住呢…”
“那优秀还不是随了咱们殿下嘛…”
…
在去大殿的路上时,无意中听闻几个宫女的对话,刚开始我以为又是父王年轻时的风流债上门认主了,却不想,竟是一个还没我腰高的小孩。
况且,还是赤月哥的孩子…
赤月哥与师傅竟有过一个孩子…
我望着小赤渊的眉眼,真是像极了赤月哥小时候,又有几分师傅的清秀模样,我不禁抬起头望着树梢彷徨了起来。
师傅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几日后,亲王又到花之国作妖了。
不过这次,他把师傅给赤月哥送回来了。
可是,她却和从前一样,什么也记不得了,也不肯认自己的儿子,还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南宫。
我曾在暗中试探过她,才发现,她的身体竟和一具死尸毫无差别。
这么多年过去了,亲王竟然将师傅的遗体保存地如此完好,还一直不曾放弃过救她。
这时我才明白那日雪笙与亲王间的对话…
亲王竟然利用雪笙的血肉,将师傅变成了一个靠嗜血为生的行尸走肉!
雪笙…
我竟然那么蠢,竟没能阻止她!
后来,花之国出事了。
母后被打进牢狱里心有不甘,竟然私下又与舅舅勾结,想要设计杀了父王与渊儿。
却不想计划失败,舅舅还是选择了大燕国,抛下了母亲,导致母亲被南宫所杀,又将这一切的罪责全都推到了南宫的身上…
幸好,赤月哥回来得及时,救下了渊儿。
只是,父王与母后却与世长辞了…
舅舅叛变,母后死了,师傅死了,雪笙死了,无尽的后悔与仇恨开始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疯狂蔓延,此时此刻,我只想报复所有人。
报复赤月哥,杀了亲王…
父王走后,赤月哥也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花之国的王位。
从那天以后,我与赤月哥之间的兄弟情义便在许许多多的隔阂中一点一点地被磨尽了,往后生活中,无论做什么事,我都会在暗中将寒冰之力一点点地打进赤月哥的身体里。
我并非是想贪图什么花之国的王位,我只想让他死,让他去给师傅陪葬!
等我杀了所有人以后,我再去给师傅与赤月哥道歉…
可就在我想动手的那日,却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与面容…
是雪笙!她还活着!
直那时我才明白了一切!
亲王并没有利用雪笙的血肉去换师傅,而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血,去给了师傅血族的初拥,让师傅与自己性命相连,才让师傅得以苟活!
我真是一个懦弱又愚蠢的人!
我竟然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我竟然会用寒冰之力去害待我极好的赤月哥!我竟然还想去杀了赤月哥!
那日,我挡住了她的去路,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诉说。
可是她却不领情,她想要拼死将渊儿带走,可我却不能放她走…
渊儿是师傅与赤月哥唯一的血肉,我想要保护好他,然后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补偿赤月哥…
可是雪笙却不明白,她还是太过于执着。
接了她的一掌后,我竟然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寒冰之力,让它的寒气在上空中慢慢凝结起来。
可我又不能还手,我怕伤了她…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突然,只感觉身一沉,上空中的尖锥冰墙便塌了下来。
雪笙只顾得去将渊儿推开后,又回头像我跑来,竟没有一丝要逃走的样子,可我却不能让她有事,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便拼尽了余生的所有力气,将落下的一部分尖锥冰墙给化成了寒气,然后全都吸收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无奈这力量又太强,我的身体承受不住,寒气便又向四周炸裂开,将雪笙击飞了出去,接着,半空中正落下的冰墙才猛然碎成冰渣,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模糊中,望着雪笙无助地大喊我的名字后,我才放下心来。
她没事就好。
此时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身体剧痛,感觉碎成了冰渣般,可是却连一丝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朦胧中,只看见雪笙还是摸着地,抱着渊儿离开了。
还是没能保住渊儿。
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在悔恨中结束了,却不想,残喘的师傅想起了一切,她还是让赤月哥选择用万妖之珠救了我。
有了万妖之珠的护体,伤口好得很快,体内无法控制的极寒之力也被它给吸收压了下去,只是,自己变得和师傅从前一样了,满是妖气。
赤月哥离开了,让瑟瑟接管了国家大权,他到处游走,只为了终有一日能够再寻回师傅,与她一见。
双腿废后,我也到过冰林去寻找雪笙,可世人却说她已经死了,众人又拦住我不许我上冰林。
无奈我也只好失望地原路返回花之国。
回宫的那日,刚踏上花之谷的小路,拉车的马不知为何就惊了,发疯似的乱跑,还险些撞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过路老人。
幸好侍卫及时拉住了马,不然还真得再造一祸。
回宫后,有侍卫来传言,说失踪已久的小世子回来了,是赤月哥在花之谷里找到的他。
还好,他没有事,还好,雪笙没有带走他。
从此,我也发誓不再出门,除非能再有关于雪笙的消息。
我也想再见到她,就算是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人不是我,我也想再见她。
直到最后,我还在欺骗自己,我对雪笙的感情,也许只是倾慕她的绝世容颜而已,而一直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则是其人。
是一个永远不敢去承认也无法去爱的人。
我记得,我曾经对雪笙说过,我若是死了,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雪笙回答我,她若是死了,能给后人留下多少东西,她便留下多少,她怕世人会忘记她,她说她既然来到这世间,那便什么都不会带走。
可她却食言了…
她什么也没给我留下,让我一人苟活在这世间…
“我若是成了妖,可能永生?”
“不可。”
女祭司听了我的话后,不禁吓了一跳。
父王走后,女祭司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处处针对我,她也渐渐开始懂了我的心思,在生活中,她替代了母亲,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双腿残废只能躺在木轮椅上的我。
听闻雪笙死后,一想到自己的体内还有师傅留下的万妖之珠,我便想,我若是真的成了妖,像师傅那样有了不死之身,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像从前雪笙等我一样,终有一天,再等到她?
“那你就是要重蹈狂澜的老路,不惜与天下人作对了?”女祭司说道。
若是能再见到她一面,与天下人作对又何妨?
“舅舅别伤心了,姑姑她没有死!”这时候,小赤渊噔噔噔地一路小跑了进来。
“你就会安慰我。”我望着他有几分师傅的容貌,不禁一笑。
“渊儿没有安慰舅舅,渊儿说的是真的。”小赤渊爬在木轮椅前,说道:“是姑姑送我回来的!”
我愣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姑姑她弄瞎了眼睛,毁了容貌,还变成了一个老奶奶…”见我不说话后,小赤渊又继续说道。
老奶奶…
我猛然大悟,想起那日险些撞上的那位白发老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一时激动,紧紧地抓住了小赤渊的手,问道。
只见他一脸震惊,然后呆呆地点点头。
…
雪笙已经等了我太久,我一定会找到她。
若是她不想见我,那这一次,便换我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