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禾,我就不明白了,大师兄为何不深究那双犯了错的螽斯姐妹,仅仅是罚她们修业五百载,就将之留下了?哼!这当口已换了常服正自大殿打扫呢。”
他将茶水饮尽,放下空杯恨恨一顿,又瞟了瞟左禾,他那面容依旧古水无波。
“你竟不吃味?!他对小妖宽容之心可是大大甚于你呢!”
元哲边说边将身子倾了倾,又伸手指故意点向了左禾肩膀。
“我看偷丹是假,想要留下是真吧,历来妖精修仙都是要有个正派仙境出处的,光靠自己基本上是修不成的,再说,宽容?!你只知其一忘却其二了吧!”
左禾拂去了元哲将至的手。寻椅坐在他对面,也朝茶壶呶了呶嘴。
“忘却甚?切~小家子气!”
元哲想听故事的紧,自然也斟了杯茶水,递于左禾,撤手之时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大师兄善妒不过是太介意我个人,无非是我资质一直在于他之上。他颇上进,自尊心甚强,又善察言观色,处事机敏果断,使得一众师兄弟听之任之,不敢妄做妄言。”
左禾摩挲着杯边,并未有即饮之意。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处事能力,虽有些针对却又未对自己恶毒,尚称坦荡,况且他觉得处置那俩妖精徒增麻烦,心下竟毫无怨言。
“这倒是事实,虽师兄们私底下易嚼舌根,但细想来即便师尊掌嵩议事之时亦是如此。”
元哲单手托腮,冲左禾点了点头。
“她们与我院子里的妖胎不同,我的妖胎是师尊特命特殊对待。这俩偷丹妖精,被留下,不尽然是作得好局,咱们入境之则皆是仙身半副,显然她们……”
左禾放下茶杯,看向元哲,不再言语。
“你的意思是说,大师兄会让她们斩了妖骨吗?!也对,我看她俩都已成年竟还是妖身,定是资质差修为少,好不容易修成的妖精肉驱几百载就会老化腐化,唯有先成就半仙不易老化腐化之驱方可再精修增进些,不然,即便碰巧成了神身也是老太婆的形容了吧,如此维持个几万年等同残喘嘛,哈哈。咱们境许久不来外妖,我竟忘了,哎!糊涂了!”
元哲竖起大指向左禾晃了晃,心下又对他的捷思赞了赞。
“不错,为仙期间的精修才是修仙之途的关键,此时积攒修为的多少决定了成神之后的寿命。”左禾补充着。
“不过,斩妖骨之劫可是凶险异常,稍有含糊即会万劫不复啊!”
他倏而拍桌站起,来回踱着。
“元哲,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那二妖关你何事?莫非你也喜欢她们之一?”
左禾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六神无主之态尽显,一时竟忘却与绻绻赌气之事,噗嗤一笑。
“去去去,连你也会调侃我!”
元哲复又坐下,手却不自主地敲起了桌子。
“我平生最见不得他人渡劫遭罪,这你是知道的,若男子也就罢了,偏偏是女妖!对了,师兄们的我还都晓得的,独独你是如何去的妖骨?怎么从未听你提及?”
他又将头转向左禾,似是饶有兴趣。
“不知,我对入境之前身世毫无印象,皆是师尊告知,应是渡劫受了重创伤了记忆吧。”
左禾低下了头,手又不自觉间碰触了下腹部,嘴角扬了扬,隐隐欢喜,他已无神关心他人之事:“你我都还在半仙苦修的途中,受天雷成仙身的劫哪天将至,还未可知,何尝就一定成功渡劫?还是多劳心劳心自己加紧修行吧!”
“哎,那毕竟咱们过来了,那女……哦,对了,我本来是见你灰灰而走,又未食午膳,特来看看,既然没甚关系,你就好生歇歇吧!”
元哲本想多探讨下女妖渡劫之事,见左禾无甚兴致,也未再多言,又从袖中取出事先藏好的一个鸡腿放置桌上,摇摇头,直走寝阁之外。
“元哲,你还在用衣袖藏?有替妖精分神那会子功夫,倒不如好好练练纳物术。”
左禾丝毫不客气,抄起鸡腿就是一大口,方才又气又急顾不得,眼下放轻松了许多,又得见吃食,那是真饿了。
“好好啃你的吧!当心噎着!”
元哲面色已难看至极,甩甩袖子,倏忽不见踪影。
食毕,饥饿横扫,又调侃了这小师兄一番,左禾觉得心情舒展了许多,出得寝阁,寻了石凳,坐于院中,单手支头,闭目休整。
“仙君仙君,今日更白皙!玉玉有礼!”一俊俏小花妖出言。
“仙君仙君,今日更俊俏!珠珠有礼!”一灵秀小鹿妖出言。
“仙君仙君,今日更潇洒!环环有礼!”一妩媚小鸟妖出言。
“……!”
一时呼呼喝喝,尽是恭维。
绻萦真真震惊不小,一早听闻左禾善助妖胎,没想到,各类实体“妖胎”满满一院,花红柳绿,纷纷杂杂,颇为壮观。难怪他那时会“说教”,确有傲娇资本尔!
遂感叹:哎,在他眼中我竟是茫茫‘妖胎’中之一,无实体,无姿色,无恭维,无见识,着实末等尔!“玉玉”“珠珠”“环环”等等目测有几百之多,我看他不是助妖狂,而是取名狂吧!什么“绻绻”,一点都没特色!我才不是!不觉心中压抑,倍觉低贱。
绻萦已全然忘了自己初得“绻绻”时的欣喜的不知所以的形容。她索性敛了五识,不闻不看免得心烦。
坐了片刻,左禾甚觉呱噪,绻绻怎么没出声呢?!莫非真生气了?!这些谄媚之词平日里他颇觉受用,怎么今日?遂站起,出得院子,施了术法,围着云伏腾飞起来。
他哪是自己观光,这分明是让袖中之人游览。他已气消,怎奈拉不下脸来先与她说话,遂无法告知心事:眼下全当为她出得黑暗献礼。他心里实是被她填满大半,只是他懵懂倔强不承认强灌输:‘每次助了妖胎,我也都是这么做的’。
“呦~啧啧,姐姐,方才慌乱之时未待看清,现下定睛看来左禾仙君好个潇洒形容!喏~瞧瞧!”
扎玛指着刚好到达正殿上空的左禾,又见他停了停,未有将走之意。
这一声女子尖吼穿透力不小。纵使她遮了五识,亦有微感,不自觉睁了看官,望向下方。
只见,一盈盈女子,款款而至,细观:肤若凝露透粉,笑似半月弯芽儿,身似风拂蒲柳,行似媚影潺潺——虽着常服,气质难遮。
‘修得好个绝色佳人儿!’她见她样貌温柔美丽,直教人想识之交之,不怪元哲忧之,正善留之,真真我见犹怜之态!
“嗯~同是美男,不过,较莫容仙君稚嫩了些。”
织玛看了一看上空,又自清扫起来。
早时复出,她情绪起伏,加之场面稍混乱嘈杂,并未细观那双螽斯,眼下归所已得,心中松散。得见姐妹双形。
那姐姐年龄稍长,囿显风韵。姿稍逊于妹,唯一双碧水双眸闪闪耀出众,智慧难掩。
一个窈窕,一个玲珑,年华尚好,直叫人易生怜悯呵护之心。
她心中如是,何况境中各弟子乎?思及此处,疏开五识,静观其变。
“多谢仙君救命之恩!可否降尊受我姐妹一拜?”
扎玛放下手中扫帚微了微福。
‘谢个鬼!看着就鬼精的,日后定不是个软柿子!’织玛虽不情愿,毕竟是同巢亲妹妹,不着边际地轻绊了她一下,也低了头同她摆了个福姿。
左禾本不想理会,任她俩姿色再好,但那偷盗本性已折损了自身品德,反而生得许多反感之意。方想离去,转身之际眼角余光撇过织玛,随即收术降下。
那扎玛眼见左禾翩翩落至于已身前不足一丈之地,只觉面上发烫,心头小鹿乱撞。
“织玛?”
左禾抬手示意那双妖精免了福,头又转向年长这边。
“仙君,她是我姐姐织玛,我是她妹妹扎玛,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扎玛抢先深深拜了一拜,生怕左禾对她印象浅薄,又怕巧言姐姐抢了她风头。
“何时施救?姑娘会错意了吧?我的可是困妖术呢!捉了你等。”
左禾有些不耐烦那扎玛的打断,颜面沉沉。
“织玛,我且问你一事:那七色锦花,还有我这七色锦术,你~可听闻是否有去除之法?”
他声音凝重,垂着的手随之攥紧。
“仙君见谅,织玛从未得见七色锦,更无从知晓破解之法,那时妹妹口无遮拦,多有冒犯,深谷之大,不是我等修为所能尽察!”
织玛弓身,又福了一福。
“姐姐才是胡诌,先前方与我说过谷内无有我俩未知未至者,仙君说的七色锦定不是我们谷里的,仙君当时迷路至于谷内弥障之所也未可知。不过能吸的那妖之灵,真是三生幸事啊!”
扎玛上前拽了拽左禾衣袖,颇有气势地瞪向姐姐织玛。
“弥障?怎么个形容?你且详详道来。”
左禾心生疑惑,对她的动作不及躲闪,又分外在意她那话中之话,就由着她这么拽了许久。
绻萦看的更真切,那螽斯拽的正是自己现下容身之所。只见那手指纤白,轻而拈之,宛若盛兰。又未见左禾躲闪,那心窝似瓢罐打翻,五味混杂。
她又生怕那妖觉出异样,丝毫不敢动弹,唯妒火作祟,愈发鼎盛。
“此处不是说话之所,恐怠慢了您,劳烦仙君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