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浔的面色尤为沉重,自从他从王宫回来后便一直这样,齐玉明白他心中所困,锦衣却不明就里:“嗳,他是不是看上那个王后了,又争不过那个伽夜王,所以才这么闷闷不乐的?”
齐玉一个眼风扫过去,手指都捏的咯吱作响:“涣浔怎么可能看上别人?你是不是活的时间太长所以厌世了?要是想死的话,我可以好心的帮你一把呢。”
额上滑下一滴冷汗,锦衣干笑两声:“不用了,我还想多活两天。”
在客栈消磨了几天时光,期间又听闻伽夜王处死了一批年轻的宫女,原因是侍候的不好所致。齐玉却不认为是这么简单,大概那些宫女都是被轻嫣吸干了精魂而亡。伽夜在这种人手中,又怎会走得长远?
齐玉百无聊赖地玩着眼前的花草。这客栈虽然地处闹市,不过后院中却颇为清幽,几方四合的天地,中间辟出来一处田圃,上面种了些应时的花草,瞧着倒也悦目。
她又叹了口气,涣浔与轻嫣应该关系匪浅,他们来此地就是为了解决伽夜王的暴政,可这暴政的源头是他的故人,他心里必定十分为难。
想着想着,齐玉感到深深的无力,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臂弯里。“你干什么呢?”身旁突然出现了锦衣,瞅瞅地上的花草又瞅瞅齐玉:“小女孩家的悲春伤秋?”
齐玉抬起头一副悲戚的样子望着他,半响过后又摇了摇头,问道:“锦衣,你可知道轻嫣?”
锦衣挠挠头,脑海中苦苦思索着这个名字,直到一个极其浅淡的身影与之重合:“我也记不大清了,好像是那个凡人琉璃的好友。你问这个干嘛?”
齐玉睨了他一眼:“什么叫好像?你能不能靠谱一点?”
锦衣沉思半响,依旧摇头:“我实在记不清了,这天底下的美人儿我倒是能记住个七七八八,可比较丑的那些,比如说你这种,顶多能记个十来年吧。”
齐玉咬牙切齿:“谢谢你哦。”可转念一想,轻嫣的容貌绝对是上乘,连她这种生于王族见惯了美女的人都眼前一亮,不可能让锦衣留不下印象啊。
“人家比我漂亮的多,怎么也该让你记上五十年啊。”
“不会吧?”锦衣略带惊讶:“虽然我记不大清了,可那个叫轻嫣的绝对算不上是个美人,尤其是在琉璃的身边,明眼人绝对不会看到她的。”
一番话下来,让齐玉又糊涂了不少。锦衣口中的轻嫣与伽夜王宫中的轻嫣完全就是两个人,可涣浔说那是轻嫣,他与锦衣总不会识得两个轻嫣吧。
“啊,我脑子都快炸了!”齐玉头疼道。
锦衣难得聪明了一次:“你怎么知道轻嫣这个人的?难道你们这次去王宫里见到她了?她是伽夜王的乳母还是王宫里的老嬷嬷啊?”
“她就是伽夜王妃。”齐玉更加诧异,却见锦衣的神色不比她平定多少。
“你说的那人是轻嫣?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几十年都过去了,她现在若尚在人世,起码也得是七八十岁的老妪了。这怎么可能?难道伽夜王喜欢这样的?”
这件事涣浔必定是知情的,否则那日他的神情不会无半分惊讶,于是她便将那日在伽夜王宫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同锦衣说了。
锦衣沉思半响:“你说的那个吸人精魂的法子,确实可以使她容颜不老,但顶多是保持她的青春而已,绝不会让她变成绝世美人。而她是个凡人,如何习得这种邪术尚不可知,可涣浔却无丝毫诧异……实在是太可疑了。”
锦衣不知从哪变换出一只折扇,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这样吧,本公子今夜去夜探王宫,看看那个女人是否真如你所说的倾国……不,我只是去看看她是否是轻嫣。”
齐玉只想鄙视他一番:“涣浔还不知道这事呢,你自己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得更烦心。”
“放心吧。”锦衣朝她挑了挑眉:“我好歹是个妖啊,凡人里没人能奈何的了我。”
唉,只求他不惹事就好。齐玉这样想着,手脚也有些酸痛了,看了眼涣浔的屋子,知道她现在不好去打扰,打了个哈欠回屋睡了。
半夜突然一阵颠簸,身上传来的刺痛使她惊醒。齐玉睁开眼,看到身上被铁链锁住,不禁拼命挣扎:“这是哪里?”
正对着的那一方黑暗里,烛灯挑起了一个豆大的光晕,光晕中逐渐露出一张女人精致的脸来,她朝着齐玉笑了笑,声音不咸不淡:“你醒了?”
轻嫣!齐玉想到那日在王宫中死去的少女,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我怎么会在这里?”
黑暗中的女人咯咯笑了两声,手指攥住自己的一缕黑发,其中隐约有两根银丝,她的目光在接触到银丝的那一瞬间变得恶毒无比:“当然是我带你来的!”又换了一种轻柔的语气:“王宫里的那些少女都很怕我,这些恐惧的精魂太难吃了,所以我才找来了你啊。”
齐玉愈加激烈的挣扎着,她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你想吃了我!”
“对啊。”她的笑宛如罂粟:“难道你也害怕我?”
轻嫣看着面前的少女强装镇定,手却害怕得隐隐颤抖,她不由得畅快起来,这么些年她从未像今日一样舒爽过。涣浔啊涣浔,我今日便吃了你最爱的女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走到了齐玉的面前,摩挲着她完美无瑕的脸颊:“这么年轻的生命,这么鲜活的力量,真好啊。”
她的模样仿佛正在思考着从哪入口比较合适。齐玉的心怦怦跳着,她紧闭起双眼,泪水滑了下来,脑海中涣浔的身影越发清晰起来,她还不想死,可她却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她知道那是轻嫣正在吸取她的精魂。
不是没想过死亡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她的意识正在逐渐消薄……
不知过了多久,齐玉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没事吧?嗳,醒醒啊!你要是死了涣浔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那声音逐渐抬高,最后甚至抽噎了起来,齐玉觉得很烦,挥手让那人闭嘴。浑身却绵软无力,话到嘴边也只是极浅的一声:“别哭了……”
“你醒了?”锦衣收了哭声,转而喜出望外地呼喊涣浔:“她醒了!”
齐玉到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她嗅着熟悉的香气:“涣浔……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没事了。”涣浔吻着她的额发,紧紧地把齐玉收在怀里,若是他再晚一步,后果就真的不可设想了。
锦衣也在一旁愧疚无比,絮絮叨叨地说:“若不是我非得来看看,就不会中了轻嫣的计;若是我没中她的计,涣浔也不会来找我;若是涣浔没来找我,你也就不会被她捉来了……小玉儿,我对不起你啊!”
齐玉无力的撇了他一眼:“你别说话,就很对得起我了……”他立时噤声。
“轻嫣怎么样了?”齐玉问,她昏过去前隐约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让她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她死了。我到了地宫找到了你,她没能吸成你的精魂,容颜霎时苍老,已成了七十老妪。她忍受不了老去的模样,自缢了。”
齐玉不禁心生感叹,没想到几日前她还是伽夜最美的王妃,今日却要以这副模样死去,一切皆是因果,自有天定。
齐玉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除了浑身无力外并无大碍,不禁有些开心,起码伽夜王日后不会如此残暴了,那涣浔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他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游乐一番。
只是她想的实在过于简单,伽夜王妃的死亡不但没有让伽夜王不再残忍,反而让他变本加厉。王宫中的所有宫人皆被处死为王妃陪葬,不仅如此,他还宣扬,要每日杀死一个人,让他们去陪伴他的王妃。
这一场盛大的屠杀,只为了伽夜王心中的那个人。哪怕她死去的面容无比丑陋,可他依旧自欺欺人地认为他美丽的王妃只是被人施了咒术。
伽夜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中,大街上店铺林立,却没有一间是敞开的。一向喧闹的大街上此时无声无息,人人都在家中不敢出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王派来的侍卫捉去杀了。
齐玉本来想找客栈前方不远处的包子铺,那里的包子从她第一日来时便喜欢上了,可此刻看着紧闭的店门,她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
涣浔握住她的手:“很想吃?”
齐玉点了点头:“嗯,很想。我觉得我的精魂还没有恢复过来,吃不到这家的包子会让我恢复的更慢的。”
涣浔随即了然的点点头,理所当然的看向锦衣:“阿玉想吃这家的包子,你进去让他们做了来。”
锦衣这两天被使唤着跑了不少的腿,此时他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有的吃就很不错了,咱们能不能别这么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