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齐玉早早的便起来了,经过花园时还碰上了早起练剑的北定王。北定王剑如追虹,本来和齐玉还有一个花圃的距离,几个倒转腾挪之间便拦住了齐玉的去路:“要往哪去?”
齐玉看着面前泛着冷光的剑,再慢慢往上看到北定王严峻的脸上,心虚地笑了笑:“父王,今日醒的早,便想来看看。”
“哦?”北定王手挽了个剑花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剑光,显然是不相信齐玉的说辞:“想看什么?莫不是想看为父练剑?”
齐玉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整个王府都知道王爷的剑从来都不长眼,看他练剑那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父王,女儿突然又困了,还是回去再睡会儿好了。”她转身欲走,却被北定王叫住:“是不是又想跑出去了?”
齐玉闻言迅速调整好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转身朝着北定王扑了上去:“父王,女儿只是想出去看看而已,又不会出城,况且涣浔他也会陪着我的……”
北定王最受不了女儿这个表情,立马缴械投降,叮嘱她不要乱跑,一定要和涣浔在一起云云。她一一点头应了,走的万分之快,跟身后有人在追着似的。
这时天色尚早,大街上人并不多,只有三两的小贩早早的摆下了摊子,力争今日比别家多挣一些钱。齐玉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出来的急连饭都没吃,此时街上买早饭的铺子还紧闭着门,只好去涣浔那里蹭一顿吃的了。齐玉想着这个去看他理由真是太充分了,便满心欢喜的去找他。到了客栈后,她先坐到了涣浔常坐的位置上等着他。
小二来催促了几次,齐玉都让他再等等。一心等着涣浔下楼后再同他一起吃。此时来店中的客人愈来愈多,都快座无虚席了。齐玉捂着饿到极致的肚子,抬眼盯着下楼的方向。约莫过了半刻钟,终是看到了那一抹微蓝的身影——今日,他竟着了一身蓝色。齐玉想着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关注他穿了什么颜色,便看到他跟没瞧见她似的,径直去了她前面不远处,隔了两张桌子的那一桌上。
那桌子上只坐了一个人,从她这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一头青丝如瀑般垂下,还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一看就是一个极其妩媚多姿的姑娘。齐玉顿时气极,自己痴痴的等了他一早上,他这人却没看她一眼,这也就罢了,他既然以自己已有妻室为由拒绝了她,那便同样该拒绝其他的姑娘……怎么又会主动和一个姑娘坐到一起,而且还朝她笑了笑!
齐玉狠狠地瞪着涣浔那个方向,冷不丁的被小二挡住了视线。小二看着她面上散发出的滔天怒气头皮麻了麻:“姑娘,您还吃吗?”
“吃,怎么不吃?给我来十斤包子!”齐玉化悲愤为食欲,引得周围众食客纷纷侧目,只有涣浔仍旧和对面的姑娘有说有笑的,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忍住想要冲上去的冲动,一手拿着一个包子,狠狠地塞到嘴里,一口气吃掉了四个包子,吃到第五个时不小心呛住,眼泪都被呛了出来。周围的客人看着这个一边吃一边哭的姑娘,都纷纷挪了下位置,几个不认识的人也挤在一张桌子上,怕传染到疯病。
齐玉越哭越难受,眼前雾蒙蒙的一片:“都走吧,都走了才好,只剩我一个人更好!”
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块绣着兰花的帕子,声音里含着笑意:“哭成这样,不怕别人笑话?”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一边接过帕子狠狠的抹着泪,像是要把怒气发泄到帕子上;一边又哭着说“不用你管我”之类的话云云。
她哭的狠了,气都有些喘不过来,突然听到耳边一声戏谑:“你这姑娘,怎的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子?”听到是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她好奇去看,视线从红裙墨发缓缓移上去,停在一张好看到雌雄莫辨的脸上,抽噎着:“你是个男人?”
那人噗嗤一笑,十分自恋道:“虽然我长得十分好看,但我没有那个地方,应该能看出来我是个男人吧?”他指了指齐玉的胸,双手环抱着一脸好笑的看向齐玉。
齐玉面上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知道眼前之人是个男人的欣喜,但她随即止住了笑,露出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涣浔看她一会哭一会笑的,料想她没什么事,为一站一坐的两人做了介绍:“这是锦衣,”又指了指齐玉:“齐玉。”
锦衣笑着坐到了齐玉的身旁,目光扫过桌上残留的一堆包子:“女孩子不是一向吃的很少吗?怎么到你这里吃成这样了?”
齐玉尴尬的笑笑,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吃他的醋才这样的吧?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我最近想变得胖一点,有人说我胖点可爱。”
锦衣看向涣浔,眼神询问着“这话你说的吗”,涣浔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又从哪里找来的借口。一边关切的询问:“刚才看你一下子吃了这么多,身体有没有不适?”原来他是看着这边的,齐玉内心十分欣喜,面上越发不动声色,颇具深意的“嗯……”了一声。
锦衣笑的眉眼发颤,用传音告诉涣浔:这丫头明明就是看你不来找她坐却和我坐在了一起,又以为我是个女的,觉得你一点都不在乎她,所以打翻了醋坛子。
涣浔轻轻瞥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再不闭嘴的下场会非常惨烈。于是成功使锦衣闭上了嘴,并且主动提出离去,美其名曰为二人留下足够空间。
另一边,呼伦部王子带着大礼拜访了北定王府。明着上说来拜会一番北定王爷,实际上是为了齐玉而来。
北定王知晓他的意思,却不得不婉拒了厚礼:“王子来的真是不巧,小女今日不在,与王子的婚事只能容后再议了。”呼伦部的王子也不强求,只说来日方长,大礼又原原本本的抬了回去。
快到傍晚时候,涣浔亲自将齐玉送了回去。北定王一脸慈爱的看着齐玉,等涣浔走了后立即变了脸色,冷着一张脸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呼伦部的王子今日要来?所以早早的溜了出去?”
齐玉心想您老变脸也太快了,嘴上却说:“父王,女儿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会知晓呼伦部王子来访的消息,就算女儿知道这件事那也不可能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王府啊。”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北定王脸色稍缓,又向齐玉认真道:“人家呼伦部的王子也是带着诚意来的,为父不管你怎样也好,总之一句话,你只需要告诉为父准备何时出嫁便好。”
齐玉一脸忐忑,转念想起涣浔说有办法帮她,悬起的心又放了放,想着先将父王糊弄过去便随口说了个日子。房顶上偷听着的呼伦部侍卫随即将她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们王子。然后他们就看到,自己从小追随着的恪多王子,从未有过的开心模样。
王府的日子越发无聊起来,齐玉每天都想着如何能混出去找到涣浔,然后同他远走高飞从此做一对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可现实却是,父王明面上并不制止她的行动,暗地里却派了一队人专门在她院子周围巡逻,彻底阻绝她逃出王府的可能。
齐玉除了觉得自己的父王绝对是亲爹之外,只盼望着涣浔快些想出办法来,早日救她脱离苦海。
终于等到一日,涣浔来王府找她,却不是来救她出去,而是带来了一件大红嫁衣。据说是父王嫌绣娘绣的太慢了,便托人去京城有名的绣坊里买了一件,王府的人在路上碰到了涣浔,便顺路和他一起来了。
齐玉看着那鲜艳的红,只觉得分外刺眼,央求涣浔道:“你不是说不会让我嫁到异邦去吗?你倒是快点想办法啊……如今嫁衣都送来了……”
涣浔看着嫁衣,突然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这个颜色应该会衬你,穿上看看。”
幸好侍女都已经退下了,不然让人看到涣浔在自己房里而且自己还将嫁衣穿给他看,任谁都会浮想联翩。齐玉此时头发柔柔散下,又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艳丽至极。涣浔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手中凭空幻化出一把骨梳,朝齐玉招手:“过来,我替你梳头。”
齐玉乖乖的坐了过去,只觉得头上的手分外温暖,恍惚中竟有了白头到老的错觉。她在心里偷偷笑着,抬眼打量镜中的涣浔,他的表情极其认真,动作轻柔,很快便梳好了一个发髻。齐玉看着镜中涣浔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而她眼中一泓春水,眉眼含情,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样子。
“琉璃……”好似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瞬间浇熄了她的所有热情。她看着镜中,与其说涣浔是看着她,不如说是透过她看向一个遥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