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家门口,金梅一跃而下,差点把自己摔了个仰面朝天,也顾不得站稳几步就跌跌撞撞冲到了门口。一眼就看见自己家的院门紧闭着,更加认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急得双手胡乱在门上拍着,嘶声喊道:“娘!娘!”
耳中听见有脚步声音过来了,可明明到了门口,却没有立刻开门。金梅急的连忙又拍了两下。
门里面,张氏跟道士并肩站着,身后头,素梅抿着嘴远远看着。金梅一无所知,满心都是焦躁和不安。
金梅眼看着眼前的大门忽然一下突然两扇门一起往里一张,一下子洞开。不由得楞了一下,还没醒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个青黑色的人影突然一闪,耳听得一声爆喝,“妖孽!”
顿时满头满脸都被泼满了猩红的液体,浓浓血腥味刺鼻,吓得金梅一声尖叫,再也想不到回家一趟竟然受到这么新奇刺激的方式迎接。
她这里一惊,还没等醒过神来。突然听见耳畔风声呼啸,随即觉得胳膊上重重挨了一棍子,正打在了手肘上,疼得刺骨。金梅伸手一捂胳膊,痛苦的弯下腰去。
张氏手里拿着沾满了秽物的棍子,心中得意异常,今天她不光要打疼这丫头的身子,最重要的是,要打落了她的面子,打得她这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没出嫁的大姑娘,让水鬼附了体,闹个满城风雨,将来看谁给她说亲事。再加上薛大富也不是个在女儿身上留下的人,到时候素梅嫁不出去,自己做主卖了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心中想着,手中的棍子抡圆了就往“素梅”的背上抽过去。生怕没人看见,造成的影响不够恶劣,口中还不断高声叫喊,“你这成精作怪的妖精!没下稍的妖魔鬼怪!我打得你不敢再进我家门!”
傍晚的村庄宁静,这个年代晚上也没啥娱乐活动,天一擦黑就已经吃完晚饭了,一家人略微一收拾,就该上床睡觉了。毕竟,晚上点灯还要费油,除非家里富裕有读书的孩子,不然谁家花那个冤枉钱?
静悄悄的环境里,骤然出来这么一声女人的尖声叫骂,直溜溜传出去老远。她这里一句骂完,相邻的两户人家都开了门,有人探着脑袋往外看了。
一见又是薛家闹了起来,不约而同的同时皱了皱眉。张氏一直对前房留下的素梅和素菊十分苛刻,虽然薛大富每天出去干活不清楚,但相邻的两家女人是清楚的。经常没事找事的打骂不给饱饭吃,已经是让人看着不舒服了。
谁知道这阵子也不知道张氏怎么了,跟疯魔了一样。这么点点的孩子,经得住她这样日日折腾?这分明是要逼死一对小姐妹啊。
张氏却不知道邻居怎么想的,眼角的余光看见有人出来看了,越发精神抖擞。一边打一边骂,把一条沾了秽物的木棍轮得呼呼做响。那道士都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偏她跟不知道臭一样,打得十分高兴。
金梅后背上已经挨了几下了,疼得蹲下身去,只觉得浑身又腥又臭还疼得厉害。她哪里经历过这个?呜呜乱哭乱喊,只会喊“别打了”,却不知道说自己是金梅。
张氏本来还担心素梅的性子烈,会反抗,否则的话也不会多泡几根防备万一。没想到今天“素梅”竟然只会哭着缩成一团,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到底是小孩子,还是得给她个厉害的!
心里一得意,嘴里也就没把门的了。
“让你拿你那个死鬼娘吓唬我!让你装神弄鬼的作弄我!今儿就给你个厉害的,别说你那个死鬼娘成不了气候,就是真成了气候,这雄鸡血也镇得住她!”
张氏得意洋洋,直打得手臂发酸抬不起来,才停下来手来喘口气。
金梅蹲在地上哇哇的痛哭,哪里有功夫听张氏骂得是什么。张氏停手了,她才得了个喘息的机会。口中一声哀鸣,叫了一声,“娘啊,这是从哪里说起啊!”
张氏一手拄着沾满了秽物的棍子,一手当扇子似的往自己脸上扇着风,打得太过瘾了,大冬天的身上都见汗了。听见这一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
怎么听着好像是自己闺女的声音?
这才低头细看。
衣裳是素梅往日穿的,头发是素梅往日梳的,满头满脸都是鸡血看不清容貌,姐妹两个年纪虽然有差别,可因为素梅常常吃不饱所以身量跟金梅差不多高低。有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体型本就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如果不留心,还真分辨不出她们俩来。
张氏这里留神细看,心中影影绰绰的疑惑着,眉头都蹙了起来。难道是金梅?不能啊,金梅远在许大户家呢!嫁了人的姑娘没个不年不节往家跑的道理。而且,许家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金梅,自己家的脸面还是要的,没有让金梅一个人穿成这样回娘家的道理。
她这里还惊疑不定呢,突然听见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了“噗嗤”一声笑声。下意识一抬头,就向着发笑的地方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脸色瞬间便得惨白。
只见素梅头上梳了两个小抓髻,裹成两个浅绿色的小包子。身上穿着浅绿色的比甲,内里衬着白绫的小棉袄,下身穿着比比甲颜色略深几分的绿色棉裙,分明是大户人家小丫头的打扮。正满脸笑容得向着张氏看过来。
张氏只觉得见了鬼,“嗷”一嗓子,一把就扔了手中的棍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被自己折腾得比鬼还难看的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金梅?!”
金梅扬起脸来,原本雪白的一张小脸比戏台上关公还红,又被泪水冲出几道痕迹,隐隐露出皮肤来,红红白白间还夹着哭出来没擦的清鼻涕,瞧着其苦万状。可惜嗓子哭哑了,被张氏这么一问,反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氏只觉得一股血都冲向了脑门,身子晃了几晃,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颤抖着手朝着素梅一指,“你个下作的小娼妇,我今天跟你没完。”一句话说完,人如同疯虎一样朝着素梅直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