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作伴往家走，素菊的速度越来越慢，“姐，我不想回家。”怕张氏的打骂，也怕干不完的活，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素菊，你别着急，姐姐想法子搬出来住！”薛素梅也觉得住在一起不是个办法。可是，这个时代的未嫁女儿，哪里有能搬出来住的呢？

素菊也觉得她在安慰自己，噗嗤一笑，“对，姐姐赶紧嫁个好姐夫，我就跟着姐姐嫁过去，当嫁妆！”

薛素梅被逗得哈哈大笑，两姐妹都觉得松快了不少。等走回家，气氛却是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张氏沉着脸坐在堂屋里，手里拎着薛大富打她用的那根篾条。金宝裂着嘴笑，一看见素梅就拍着巴掌跳，嘴里含混不清的喊着。“打！小贱人！打！”

薛素梅暗暗皱眉，这么点的孩子，教成了什么样子了！

张氏一看见薛素梅，拎着篾条就往前走，“小贱种！我只道你不敢回来了！没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今儿我打不死你，也不算完！”举手朝着薛素梅打了过去。

薛素梅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张氏轮下来篾条，“我刚才去河边了。”这句是实话，“你猜猜我看见谁了？”

张氏瞪着眼，“你就是见着了天王祖宗，我今天也非打死你不可！”

薛素梅使出浑身力气跟张氏较劲，“我看见我娘了，我娘说许二的病她能治！”

“你说什么？”张氏一下子松了劲儿，被薛素梅一把夺过了篾条来。

“只不过就要看你怎么对我们姐妹了。”薛素梅恻然道：“你多心疼金梅，我娘就多心疼我。她本来以为是我要嫁过去的，所以才去盗了仙草，要给许二续命，结果阴差阳错，是金梅嫁了。我娘说，若你好好待我，她一般让金梅的夫婿不死。”

“你……你不是讹我？”张氏将信将疑。

“我讹你能讹几日？”薛素梅哂笑，“那许二的样子你也看见了的，若是没有鬼神出手，他还能活几日？”

张氏待要不信，这又是她心心念念的期盼，待要相信，可鬼神之说又太过缥缈。当下一咬牙，宁可信其有！“好！我就好好待你，若是你敢讹我，我活剐了你！”

薛素梅把篾条往地上一丢，“你只管等着！”

等薛大富回家，已是醉眼朦胧，口中含混不清的低声喃喃着，“瑶光，瑶光……”薛素梅和张氏一起扶着他，听着他说“要光”，也不知道是什么要光。过了好半晌，素梅才反应了过来，问素菊，“咱娘叫什么名字？”

素菊摇了摇头，她当时才一岁，哪里能记得住。

“瑶光……”素梅重复着字音，却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张氏虽不打骂两人，但活还是要干的。捧来干净的雪放进木盆了，浇上一瓢水，就变成了带着冰凌茬子的雪水。“洗衣裳！”张氏把全家的脏衣裳往素梅身旁一丢。

素菊抱着金宝，想要帮忙，可金宝的小手一巴掌一巴掌往她头脸上乱拍，“小贱人！打！打！小贱人！”翻来覆去的这两句。孩子本来就是有什么样子学什么样子。素菊只能先哄金宝。

素梅看着自己满手的冻疮，可算知道这都是怎么来的了。走到炉灶旁生了火，满满烧上一锅水，招呼了素菊也过来，姐妹俩烤着火说话。

张氏在房里听见，一出门就瞧见院子里的大锅烧上了水，顿时急了，“谁让你烧水的？如今下雪了柴火正少，抗出去还能卖几个钱！你都烧了，卖什么？”

薛素梅看了她一眼，慢悠悠说道：“若是金梅，你也让她就这么洗吧？你要自己喜欢用冰水洗请便，反正要我洗衣裳就是要用热水的。看不惯你来洗。”

“你个不孝的……”张氏习惯性的伸手指向素梅。

素梅冲着她一笑，无声的用唇做出“金梅”两个字的口型。张氏顿时偃旗息鼓，一缩脖子回到屋里去了。

素菊看得低头直笑，“姐，你真有办法！只可惜好光景只能过这么几日。”她也觉得薛素梅是骗张氏的。

薛素梅笑了笑，她其实也没太大的把握，毕竟不是学医的出身。叹息了一声，早知道要穿越的话，怎么没学医呢？就是不学医学个农业也行啊！哪怕是化工专业也行。唉，偏偏是舞蹈学院毕业的。呵呵，这里的舞蹈家叫舞姬，顺便兼职卖身……

相安无事了半个月，到了薛金梅回门的日子了。一大早张氏就使唤得素梅和素菊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团团乱转。等到了中午，才看见五六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薛金梅大换样，头上插了七八根足金的簪子，明晃晃的镶嵌着宝石。耳朵上带着琉璃珠子串的耳坠，脖子上还挂了串珍珠的项链。上身大袄的纽扣上又系了金线缂丝的香荷包，整个人好似一个移动的首饰展示架。

足足带着四个丫头，四个老妈子，又是烧火做饭的厨子，站在门外守卫的家丁。又从车上陆陆续续搬了好些东西下来，梳头匣子、首饰盒、胭脂香膏、被褥火盆，林林总总琐琐碎碎，跟搬家似的。

“这是？”张氏看不明白了。

“我婆婆说了，不教我用外面的东西，怕不干净。连米油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薛金梅一脸的骄傲。

“你婆婆如今很疼你？”张氏还记得她上门的冷遇。

薛金梅骄傲的一笑，“那是，我如今是家里的福星呢。我夫君原本眼看就不行了，自从我嫁了过去，一日好似一日，如今都能不用人搀扶着自己在院子里看梅花了。”

说着话，瞥了薛素梅一眼，“可惜啊，有人没福气！”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若有意若无意的伸手笼了笼头发，显出手腕上的赤金鸳鸯镯子，手指上的玛瑙大戒指来，“不过，这话也难说。若是个扫把星嫁过去，克死了也说不准。”

“如今是我冲喜冲好了许家二公子，我就是名正言顺的许家二少奶奶。我说往东没人敢往西，我说打狗没人敢骂鸡，我说雪是黑的没人敢说白，我说煤是白的没人敢说黑。这日子过的，舒心！”

薛素梅简直忍不住要乐出来了，这个金梅你说她什么好？眼底的乌青擦了那么多粉都遮盖不住，明明是夜夜要服侍病人睡不好觉。那天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满屋子的丫头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若是傻子或者真能觉得快活。可薛金梅傻吗？明显不傻啊，她要是不觉得危机四伏寝食难安才见了鬼了，偏偏装这幅样子！

“恭喜妹子了。”薛素梅没有一点诚意的道贺了一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日子过得好不好，还真不在你顶多少金子在脑袋上。

“哼！”薛金梅冷哼了一声，用鼻孔看着薛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