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十日,帝都城内掀起了一片风浪,弄得人心惶惶,朝堂上朝堂下皆是一阵唏嘘不安。
辰王萧亦离回帝都之时,正是这片大风大浪的尾声,他回来的恰是时候,算准的时间,多一片刻则多,少一片刻则少。
卫秦将军先辰王一步回帝都,路过楚将军府时,正逢皇帝以勾结狄国意图谋反之罪欲夺楚将成兵权之时。
那日,朝廷官兵围剿楚将军府,却不知楚将成这老狐狸老谋深算,派兵半路埋伏朝廷的官兵,至其死伤惨重。
这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更何况人,既然皇上容不下他楚将成了,那他也自有办法让皇上不得不得留他,如若不然,他就反,以萧玉澈那黄毛小子的能力,还不是他楚将成的对手。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萧亦离的人马竟然在此时回帝都,卫秦带着重兵帮着朝廷的官兵将楚将成的人马一步步击退。寡不敌众,声势浩大的楚将军府一时被团团包围。
本就有罪,而今起兵再造反更是罪加一等。萧玉澈一怒之下,下令株其九族。
却没有想到,这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上演得极其精彩,而萧亦离就是这最后的黄雀,据南方地方官反应,贪污的柳府被萧亦离带兵围剿,将朝廷的粮饷以及柳府的钱财尽数散去,乱民得以平息。
只花不足一月的时间,将这场令萧玉澈头疼的灾难给解决。
萧玉澈本以为,遣他出帝都,好伺机将其暗杀,以绝后患。可谁料,那群杀手中竟然有他派来的奸细,刺杀之事,又以失败告终。
而今他治灾有功,办事办得妥帖无误,又趁机平了帝都城的动乱,未得天下而先赢了民心。楚将军的兵权,不知不觉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而今再想扳倒他萧亦离就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先皇早就夸过他,沉稳内敛,足智多谋,有治国安民之大才。
而今……
萧玉澈愤怒地将折子丢在地上,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们一个个都向着辰王!把朕当什么了……”
地上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萧玉澈失声而笑,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他动不了萧亦离,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赢过他,坐着这本不属于自己的位子,他没有一日可以安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沉稳谦和的模样,一步一步,慢慢地东山再起……
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自诩聪明,以为将萧亦离打发走了,楚将军的兵权会是他的,可万万没想到那人掐准了时间回帝都,一箭三雕。
功劳是他萧亦离的,兵符到了他手上,朝廷官员,民心也都向着他……
他算不过萧亦离,算不准事情发展的方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萧亦离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而今事态已经到了及其严峻的地步,他的皇位也岌岌可危。萧亦离如今两大军营的兵权在握,随时可反,而他又能如何?
朝堂上,众官启奏:“辰王治灾有功,在叛贼反叛时平叛及时,保卫了帝都皇城的安危,该重重赏。”
萧玉澈满心怒火,却不得不压抑下来:赏,重赏!”
萧亦离唇角勾出满意的弧度,一双幽深的眸子不见半点光芒:“臣,谢主隆恩。”
……
傍晚,宜寿宫――
“母后,现在该怎么办?萧亦离他如此深得民心,朝廷现在一大半的官员都向着他,就连徐相,也想要将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他!”萧玉澈一身龙袍,双拳紧握。
太后看了他这副j慌张样子,连萧亦离三分之一的沉稳都不及,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本宫早告诉过你,你太过急躁,心太过于浮,这东陵的江山,早晚会是他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那如今要怎么办?”萧玉澈努力压低了声音:“如今,如今将军府的兵权也在他手上,他刚立大功,朕如何能强夺!”
太后眉头深蹙:“此时当然不是时候。”
萧玉澈望着太后,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等,你训练的那些杀手,也统统让他们安分下来。”太后捏了捏拳头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又缓缓松开:“萧亦离不会现在反的,你前脚刚论功行赏,而如若他现在逼宫,倒真成了罪臣,便是能顺利得到皇位,这么多年积攒的民心也自会打水漂……”
萧玉澈听这话倒是很有道理,若此时萧亦离造反,就也如同是楚将成那样的乱党,再无民心可言。
“以本宫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本末倒置。”太后眉缓缓舒展开:“既然如此,咱们就还有时间扳回这个局面……”
“那下一步?”萧玉澈见太后舒展的眉,心里的火气也渐渐平息。
“徐相不是请求你将他的三女儿赐给辰王做侧妃么?”太后轻轻开口:“顺着他的意思,去拟旨。”
“母后?”萧玉澈凝神,不解道:“这样的话,连徐相都是他的人了。”
“未必。”太后摇了摇头:“论城府,智谋,你是不及萧亦离的,如今只能寻他的软肋,然后去掐他的软肋。”
萧玉澈愈加不解:“什么意思?”
“这次事变,本宫瞧见了一个细节,所以本宫想赌一赌……”太后笑了笑,或许政事上她与萧玉澈都不是萧亦离的对手,但是后院的事,她定能从中作梗,游刃有余。
“萧亦离此行,带走了辰王妃楚灵萱……”太后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精明的笑意:“他是在保她性命。”
萧玉澈一丝恍然,这么说楚灵萱是萧亦离的软肋……?
“萧亦离与楚将成的旧仇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但是本宫猜想,萧亦离对他的女儿动了心,如若不然,他大可将她扔在帝都城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若是下旨让他娶了相府三小姐,他未必愿意,他若不愿便是抗旨,而他此时不会造反,所以也不会抗旨。”
萧玉澈垂眸而思:“若是他对楚灵萱动情,此时却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就必然会使两人心生间隙……”
“不错,后院的女人,是最容易让男人自乱阵脚的。不管这个男人在外面是怎么样的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太后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两口:“他若专宠楚灵萱,自然会让徐相不满,他若宠徐雅芙,又会让楚灵萱受尽冷落……”
“再者,楚灵萱已没了家族的背景,相府也自然不甘愿自己的女儿委身做妾,将来谁是辰王妃还说不定呢……”
“而且徐家那个三小姐,刁蛮任性,蛮横无理,娶进府就够他受的了。”
“那如若他对楚灵萱没动情,只是利用呢?”
“走投无路的人,见了生机,哪怕是赌也要赌上一赌不是么?”
……
萧亦离自皇宫出来,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凝香阁。
此时帝都城内,遍地都是楚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而他做的,则是最后一件大事。
虽然没有人认为他是在做一件大事,因为他目前所做的不过是很平常的男人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逛窑子,然后逛完窑子将青楼女子秘密带回家,回到家后还将其藏好,生怕带回来的女子被自家妻子发现。
“爷,王妃娘娘此时也还王府?”尘若坐在马车内,娇笑出声。
“与你无关。”萧亦离淡淡地看着车窗外,语气没有温度。
尘若也丝毫不介意,他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他从不是温柔之人,所谓的温柔,都是骗那些千金大小姐的假象。
他最最真实的样子,那么多女子中,他也只对她展露。
尘若自是高兴的,不管他心里是否挂念她,回帝都之日仍不忘允诺接她回府,在帝都城一片混乱的时候,他并没有弃她于不顾。
这个无情的男子,倒是深得她心。
“不知那颗废棋,王爷还要留到什么时候?其实杀了也无妨。”尘若柳眉一挑,眸子斜睨着萧亦离。
将军府败落,楚灵萱居然还活着也实在是个奇迹,然而能创造这个奇迹的,也只有他萧亦离。
他所做的一切,尘若她都懂,唯独留着这个废物,她是有点意外的,莫不是楚灵萱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他曾救了本王一命,本王便留她性命。”萧亦离面不改色,目无波澜。
尘若又笑了,笑声回荡在马车内:“怎么,如今学会知恩图报了?”
“当初你救本王一命,本王不也答应你带你回府帮你报仇么?”萧亦离不以为意。
“因为那也是你的仇,而我恰好,是你报仇的刀,用起来得心应手不是么?”尘若笑了笑,眼底有着同萧亦离一样的寒凉:“世人皆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辰王是君子中的君子,为人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却不知那都是逢场作戏……萧亦离,能将你看清的人,也唯有我尘若了。”
“咱们,彼此彼此。”萧亦离见马车停了,拂袖起身。
走到马车门口,顿足:“你的居所,本王命人安排在北苑雪忆阁,近些时日安分呆在本王的王府便好,若无要事,不要出北苑。”
“好。”尘若点了点头,抬手抚着自己身上褶皱的白衣,动作优雅迷人,只是那双绝世美眸里含着的笑意永远不及眼底。
她与他,虽然是不同的命运,而今却是在一条贼船上的同路人,如此,便够了。
他无情,她恰好也无情。仿佛谁动情,谁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