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离静静地看着那浅蓝色衣衫的陌生男子,他彬彬有礼,谈吐不凡。
即便是见了这屋子里的种种狼藉和萧亦离那满身的鲜血也面不改色。
这一番话说在此时,实在是漂亮。
这很显然是个台阶,这人很聪明,在给僵持着的二人台阶下。
许云书乃是朝廷命官许忠之子,如若萧亦离在此般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将其斩杀,终究难赌悠悠众口。况且许忠因为朝廷办事废了双腿,又是朝中老臣,皇上和太后对其自是有几分重视。
如若许云书命丧萧亦离剑下,保不准又给萧亦离惹出一堆麻烦的幺蛾子。
而另一方面,许云书与辰王妃有染,这事若是传出去,有辱许云书的人品影响他的仕途就算了,更重要的是坏了辰王妃的名声。
屋内静默片刻,萧亦离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敛了敛眼眸中的杀气,神色渐渐恢复如常,语气清冷:“如此说来,有劳许公子了。”
萧亦离神情语气变化之快,让身后的侍卫都有些适应不过来。
见此一幕,许云书已经扳开了楚灵萱的手,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床边,只是他眼里的恨与不甘,以及心中疼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云琰暗暗点头,许云书倒也是个聪明人。以的身份地位,以他目前的情况,哪里担待起玷污辰王妃的罪名。
况且他还有他许家的家业,有残腿的父亲需要赡养,纵使愿意为爱情哭,为爱情心痛,但在道义和职责面前,爱情是奢侈的,是他可望不可及的。
云琰一句话巧妙地给了两人台阶下,而这两人都极其的聪明识趣。
屋内一片寂静。
而引出这一幕戏的罪魁祸首此时正挂着痞笑将萧亦离从进屋到现在的所有神色尽收眼底。
如若这个女人真的是他软肋的话……
那这个消息可是个大手笔呢。
可他终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萧亦离现在的神情,又恢复了毫无波澜的平静模样。
方才他身上散发出的怒气,究竟是因为他辰王的脸面,还是出于他对这个女人的在乎可难说……
但是他既然会带着人满城寻她,他必然是有几分在乎的,至于这份在乎到了何种程度,能不能做一笔买卖他还需要再斟酌斟酌。
轩辕夜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世界上居然会有萧亦离这种比他还神经病的人。
帝都城那边,萧亦离的人已经养精蓄锐好了,准备对将军府最后一击。而这边又将这个将军府的嫡长女留在身边宠着。
女人为财,男人好色这没什么,好色跟谋划并不矛盾……但偏偏楚灵萱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这难不成萧亦离还真的就是把楚灵萱当成花瓶摆面前,每天看看?
轩辕夜斜睨一眼萧亦离那张脸,何必呢,自己照照镜子不挺好的么。
轩辕夜站在一旁,正思考虑要不要把这个不确切的消息卖给柳大人。
就见萧亦离已经走到了床边,将楚灵萱抱起,目光轻轻扫过楚灵萱手上的伤口。
她为何会受伤……
轩辕夜在一边笑得邪魅又狡黠,嘴上抹了油般地恭维到:“不愧是辰王看上的女子,中此等烈性的药后,不惜划烂自己的手臂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听闻这句话,萧亦离眉头微拧,垂眸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楚灵萱,无力地抓着他的衣服,口中软绵绵的声音。
那手臂也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是包着布条已经被血濡湿。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要是老子的女人这般不要命地也要为老子守住清白,老子怎么说也要放在掌心疼宠着,辰王竟然舍得让她一人处于危难之中……”轩辕夜说话说得轻飘飘,一口一个老子,痞里痞气。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也只有萧亦离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这个危难,可不是指今日之事。
“劳烦阁主费心了。”萧亦离没有看任何人,抱着楚灵萱就走出了房门。
许云书暗暗紧紧攥着拳头,可心中纵使恨也不敢拿他许家的命去赌一场未必有胜算的爱情。
况且楚灵萱她,她嘴里的名字……
她,早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
“云琰,老子给了你这么个出风头的机会,如何感谢我?”轩辕夜落下一颗黑子。
“阁主不认为在下是在帮阁主解决麻烦么?”云琰淡淡地看了眼轩辕夜,落下一颗白子。
“哦?此话怎讲。”轩辕夜拿着黑子思索着。
“你明知故问。”云琰看着他,喝了口茶。
轩辕夜又漫不经心落下一子:“想不到一向以正人君子之称的云大公子,也开始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近墨者黑。”
“也是呢,像你这样的世家公子,不好好饱读圣贤书,偏偏要跟我这种不学无术作恶多端的恶人混。”
云琰笑了笑,不以为意:“其一,我读的书不少,其二你算不上恶人。”
“啧啧啧,混迹这么多年,居然有人说老子不算恶人?”轩辕夜摇头表示不可置信 。
“这世间之万恶,实乃人心。”云琰又落下一子:“阁主做的生意,只不过是那些罪恶的人,各取所需罢了。”
“不但如此,阁主很多时候,对人出手相救是处于对其人品的欣赏,并非是所谓的交易。”
轩辕夜眯了眯眼睛:“比如?”
“比如随手救下老臣许忠,是出于他对于朝廷的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再比如提点辰王妃辰王的算计是出于辰王妃的心地善良,不谙世事。”
“可老子并不打算帮许忠那老头报仇,也没有要帮辰王妃挽救其家族的命运……”轩辕夜摸了摸下巴,很是一副风流相:“虽然老子完全有这个能力。”
“因为你知道。”云琰看着轩辕夜那双如鹰般锐利又邪魅狂放不羁的眼睛。
“知道什么?”
“许忠的仇自有人报,而那楚将军,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太后将其乱党一网打尽也算是为民除害。”
轩辕夜看着云琰,脸上笑色渐渐收起:“那你怎么不说老子也杀人无数呢……”
“因为那皆是败类,死不足惜。”
棋盘上最后一颗黑子落畔,发出清脆的响声,轩辕夜那双邪魅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云琰,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将他剖析得这般透彻。
轩辕夜桌子一拍,大喝一声:“棋盘满了,换盘!”
门外的侍者闻言连忙进来换盘,侍者摸这额角的汗,这两位大爷都下了五盘了,也不知道要下到何时。两人的棋艺这般相当,外边天都亮了,还没有分出个胜负。
云琰丝毫不惧此人威风凛凛的模样,只是平和的笑笑:“阁主是深明大义之人,在下钦佩。”
第六盘棋开始了……
“世俗之人,为财为名心思各怀,唯有阁主,活在这世俗之外。”
“因为老子什么都不缺。”
云琰弯着唇,落下一颗白子:“世界之大,倒是无奇不有。”
轩辕夜眼底一丝疑惑。
“有人装作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背地里却干尽妖魔鬼畜的勾当,却也有人装作一副风流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则心怀着天下的大义……”
轩辕夜听闻了这句话倒是笑开了:“云琰,可以崇拜老子。”
“但,千万不要爱上我。”
云琰:“……”
……
萧亦离抱着楚灵萱回客栈的路上,头顶已乌云滚滚,没有过一会儿就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下。
萧亦离抱着怀里的人儿,走在大滴大滴的雨水中,那双别人看不见的眸子里已经阴鹜成一片。
方才云琰的话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在暴怒之下挽回一丝理智,但他萧亦离又何尝看不到那床上暧昧的两人?
想到此处,惘论神志不清的楚灵萱是不是认错人他的心里都有一团转不出的怒火。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楚灵萱的眼皮上,让她偏头不住地往萧亦离的怀里钻。
随着这大滴大滴冰凉的雨将浑身打湿透彻,楚灵萱觉得自己仿佛清醒了许多,微眯着眼睛,一片水珠中好像看清了那人的侧脸。
“萧……”她张了张唇,发出的一点点声音却完全淹没在大雨之中。
她想要抬手,却没有一点力气。
楚灵萱咬着唇,万分地难受,外面冷得颤抖,身子里却如一团烈火在燃烧。
雨水打在她的伤口上,又痒又如针尖刺痛……
此时她已经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睁开眼见到萧亦离的那瞬间,她惶惶不安的心好似一颗尘埃落了定。便咬着牙,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走在雨中,怎么都没有带一把伞。
也不知道他为何一直不说话。
楚灵萱脑袋沉沉的,方才,他们不是在床上么?这里,又是哪里?
楚灵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这场大雨的缘故,还是药效已经过了缘故,那股欲望,那阵难受已有所缓解。
萧亦离阴沉着脸步入走廊,不知那儿来的无尽怒火,或许是因为看到楚灵萱与许云书在床上的那一幕而心生烦闷,亦或许是因为他懊恼自己失控的情绪。
或者,只是纯粹的怒,是他心底里压抑许久的怒气……
两人浑身被雨水淋湿,楚灵萱发烫的身子紧贴着萧亦离,隔着湿濡的衣物,对于这灼热温度的感受更加真切。
门口的丫鬟侍从,见了这般狼狈的两人,皆大惊失色地跪地。
萧亦离那月白沾血的衣袍已被雨水晕染得不成样子。楚灵萱的手臂还在滴着鲜血。
不知道的都还以为这两人刚刚遇到了什么厉害的刺客。
进了房门,萧亦离一个掌风将门“啪”地关上。门外的侍从皆一个颤抖。
楚灵萱刚刚小睡了会儿,却被这声巨响吵得微微睁开眼睛。
而下一瞬,她就被人扔到了床板上,背脊骨撞上床板发出一个沉闷的声响,夹杂着她口中吃痛地呜咽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