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天蒙蒙亮，雨早已停了，天地一片湿润，空气清新凉爽。
萧亦离将自己身上袍子轻轻解下盖在了楚灵萱的身上，自己则站起身来，静静地望着破庙外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驰来。
彼时楚灵萱正趴在稻草铺着的地上，攥着萧亦离的衣袍睡得正香。
十五个骑兵，两名马车夫，一辆马车正越过阡陌，朝着这间破庙行来。
带头的那个部将见了萧亦离，恭恭敬敬跪地：“属下中了敌人的圈套，没有跟上王爷，还望王爷赎罪。”
“起来吧。”萧亦离语气淡淡，事情的经过已了然于心。
前夜他们既然没有即刻跟来，想来也是有人从中作祟。
算好他营中的兵训练有素，办事迅速，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到这座破庙。
庙，是他营中的暗号。
这么多年出征游行遇到的明杀暗刺数不胜数，士兵走散或者他自己走散也在所难免。于是他便悄悄下令，不论在哪儿走散，都到离自己最近的庙中汇合，走散的士兵便会不约而同地聚到一起。
恰恰东陵国百姓信奉神明，每一个小镇都会建一座小庙。哪怕是这个破落的镇子，也都有一座破庙。
萧亦离抱着正沉沉睡着的楚灵萱上了马车。
众人见楚灵萱弄得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心惊，生怕萧亦离一怒之下责罚他们办事不利。
不过萧亦离倒是目无波澜，上了马车后将楚灵萱抱在怀里，掀着帘子对着窗外道：“快马加鞭，走最近的路，即刻前往峪州与他们汇合。”
“是。”一行人掉头而行，扬鞭而起。
……
楚灵萱感觉到地摇摇晃晃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望着马车窗帘上的流苏摇摇晃晃。
“醒了？”萧亦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楚灵萱顺口应了神，由于刚睡醒，脑子有些昏沉，有些懵。
等等这是哪儿来着？
昨天发生了什么？
楚灵萱忽然觉得此时身体很温暖，等等刚刚那个声音？
楚灵萱抬头看着萧亦离，发觉自己现在不但在他的怀里，还坐在他的腿上。
“……”
啊啊啊……
楚灵萱一脚跳下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望着萧亦离眨了眨眼睛，脸上绯红之色蔓延到耳根。
这才想起来昨夜的好像在一个破庙里，那么现在在哪，楚灵萱环望了下，狭小的空间，还摇摇晃晃的……马车？
她记得他们身无分文，都流落街头了，哪儿来的马车？
见楚灵萱红着脸，左顾右盼，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懵状。
萧亦离轻轻道：“他们找到我们了，现在接我们去峪州与大部队汇合。”
楚灵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刚刚一路上，都是萧亦离抱着她？而且她都坐到他腿上了，那姿势暧昧程度可想而知……
楚灵萱又想了想昨夜的那个吻，一双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萧亦离。
“看着本王作何？”萧亦离仍然是那副很清冷的模样。
楚灵萱皱了邹眉，难不成昨夜她是在做梦？这分明是两个萧亦离。
她给他讲了一个相濡以沫的故事，他还示范给她看来着，难不成都是梦？
那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可是不对呀……
前一夜，他也吻了她的。
楚灵萱摇了摇头，睁睁地看着萧亦离，神情严肃：“不，你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说说看？”萧亦离唇边含笑，眸中温柔缱绻。
楚灵萱见他这一笑，深呼了口气：“萧亦离，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一个梦，我一醒来，你又很清冷清冷，就算平时说话很温柔，但是那种温柔也不是对我一个人的。”楚灵萱认真说着：“然后我又什么都没有了。”
萧亦离轻轻一笑，只是这份笑容深处却是一抹冷色：“怎么？舍不得这么美梦？”
“我……”楚灵萱一时语塞，这货又闲着没事干打趣她呢。
不知怎么的，方才还好好的，楚灵萱现在忽然觉得胃一阵绞痛。
见楚灵萱双手双手捂着腹部，萧亦离问道：“你怎么了？”
“可能是动了胎气。”楚灵萱拧着眉，痛苦道。
萧亦离：“……”
“我该是没吃早饭，现在胃开始绞痛了。”楚灵萱面试苍白，手撑着胃：“我昨天也没吃早饭……”
“也就昨天中午吃了一盘白菜。”
“是，总共就两盘，你一个人吃了一大盘。”萧亦离若有所思的点头。
“……”楚灵萱不满地抬头：“喂，我现在很难受的好不好，你还笑我！”
萧亦离看着楚灵萱，抬手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一个包袱，轻轻解开，里面是叠好的几块干粮饼，拿起一块递给楚灵萱：“将就吃一下，到了峪州城，带你去饭馆吃东西。”
楚灵萱一见。
居然有饼，不早说！
伸手不但接过饼，还顺手将那个装饼包裹也接了过来，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再这样饿下去，胃会死的。
一口气吃了三块大饼后，楚灵萱才惊觉萧亦离好像也没有吃东西，便将还剩下的三块饼递还给他：“你是不是也没有吃东西？”
萧亦离温和而笑：“本王已经吃过了。”
……
马车不知道驶到了何处，就觉得外面一整喧哗，楚灵萱掀起帘子一看，似乎是个热闹的街道。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了。
“天色暗了，我们今夜在这个小县上的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萧亦离掀着马车帘子走下。
楚灵萱跟在身后，视线好奇地环望着四周的场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儿。
“跟上。”见楚灵萱头跟蜻蜓似的左右乱转，萧亦离微微侧头，轻声道。
楚灵萱见萧亦离喊自己，眉开眼笑地跟了去。
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或许是契约婚姻，而如今，却是恋人。
两人进了一家较为奢华的客栈，经历了两天的流浪之后，再看见这样的客栈，简直精致得耀眼。
楚灵萱上了楼都忘记不了那个客栈老板见她这身破烂模样的异样神情。要不是萧亦离在场，估计那些小二也都要拿着扫帚赶她了。
叹了口气，赶紧沐浴更衣。
可……
那木桶旁边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叠着的是……
楚灵萱拿起来一看，白色的中衣，黑色的的袍子，全是男子的款式，更别说胸衣了。
“……”萧亦离，你办事能不能长点心。
洗完头澡后，楚灵萱穿着宽大的袍子，感觉冷风上下窜，简直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于是乎，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穿着及其不合身的男式袍子冲出去敲开了隔壁的门去兴师问罪。
萧亦离也恰巧刚刚沐浴完毕，几缕发丝沾了水贴在脸上，
见到萧亦离这张脸，要吐槽的口气咽了三分：“那个，我这衣服，是男子穿的。”
萧亦离愣愣地盯着楚灵萱这身打扮半晌：“哦，忘了。”
“……”真的确定这货脑子没坑么，居然忘了她是女的。
见楚灵萱这副很无语的表情，萧亦离轻笑一声，解释道：“衣服是客栈准备的，来得仓促，忘记向他们要一套女装了。”
“好吧。”楚灵萱摆摆手，就要准备转身，却又觉得腹部一阵微微作痛：“唉……”
“又饿了？”萧亦离掀着眼皮子一问。
楚灵萱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微微痛，而且过一下就好了。
“……”
楚灵萱摆了摆手，准备离开：“没事，我不饿。”
“你去哪儿？”身后的响起一个很清澈的声音。
楚灵萱闻声顿足。
他这是要她留下吗？
两个洗完澡的人……
两个刚从天涯流浪回来的亲密恋人。
会发生什么？
……
楚灵萱回过头时，一双明亮的黑眸映着烛火光，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脸颊已经微红：“我……我是想回去休息。”
萧亦离却从身旁了架子上，拿块毛巾：“过来，本王给你擦头发。”
楚灵萱睁着大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人那么高高在上，如今屈尊降贵，要给她擦头发？
他在想什么……
却已经被萧亦离拉着，坐到了椅子上。
楚灵萱怔愣着看着镜子里的萧亦离。垂着的眸子上睫毛纤长，那张脸连带着神情丝毫未变过，可是为什么，她又觉得她懂不了他呢？
萧亦离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拿着雪白的毛巾，撩起一股发丝，替她轻轻擦拭。
方寸屋内，寂静无声。
楚灵萱静静地坐着，萧亦离立在她的身后，不知为何，她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或许，她只是不想打破这份美好的宁静。
他纤长如玉的手指将她的发丝从左至右一股又一股地抬起擦拭，擦得仔细而认真。
指尖轻轻穿过发丝，湿漉漉的黑发丝丝缕缕，偶尔触碰到她的发根，楚灵萱顿觉头皮一阵酥痒窜入心间。
楚灵萱小心翼翼地看着镜子里的萧亦离，看呆了，那张如玉的脸，和那双温柔的手，那么美。
“你了解我吗？”他轻柔的声音从耳畔想起。
不是自称本王，而是我。
只是这样，并不让人觉得亲切，反而诡谲。
楚灵萱鼻尖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一个激灵，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的耳边。
了解？
楚灵萱蹙了蹙眉头，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昨日两人一起流落之时，她觉得她似乎与他已经靠得很近了，而今这个问题，似乎又一下子把她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