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她毫不怀疑，他这是在挑衅她。
以她空手接白刃的身手，将小仙长扔过来的面具稳稳的接住不在话下。
哪知一切似乎都在小仙长的意料之中，他对她诡异一笑，白色的面具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面具变成了活动的脸。“果然是好身手。”
面具伸出了长而黏的舌头，迅速的缠上了白薠的手腕，紧紧的，让她动弹不得。
黏稠而温热的触感在她的手腕上移动，白薠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这是什么恶心的妖法？”
“不愧是少女的肌肤，尝起来十分的细腻。”小仙长邪气的舔了舔嘴唇，似乎他能够通过面具上的舌头尝到白薠手腕肌肤的味道。
咻的一声，一枚小石子儿用力的弹在小仙长的面门，随之而来的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类似于骨头……
小仙长笑容凝固，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一双阴沉不定的眸子看向了长无绝。他的眉心完好无损，反倒是缠着白薠手腕不放的白色面具上裂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越来越大，直到面具自眉心而下碎成了两半。
“那是我最喜欢的面具……”小仙长呢喃着。
那他的品味真的不怎么样。
白薠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整个人更是往长无绝那边靠了靠。
长无绝貌似有点靠谱。
得出结论，她顺手摸着了长无绝的袍子，顺手将自己的手腕上的口水黏液给擦了擦。
长无绝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动作，很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袍子拽了回来。“太自负不是好事，你该小心些了。”
“唔，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白薠一副受教的乖巧模样，而后她将矛头指向了小仙长，“喂！说你呢，别在那里自哀自怜了，你应该庆幸方才碎的不是你的头骨。”
可见那个白面具是他的法器，能够替他承受任何的攻击和伤害。
“罢了，想要这妖怪我给你们便是，反正她也没剩下多长的时间，等我带回去也该死透了。死了就是没有用处的东西……”他表现得十分大方，看了看白薠和长无绝，“所以你们要好好活着，死了就不好玩了。”
“……”
小仙长就这样消失了，留下了高深莫测的话语。
白薠才懒得理他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她已经来到了钟不离的身边，用法术替她解了身上的束缚，“钟不离，你怎么样？”
钟不离早已经恢复了理智，染血的脸透着无力，奄奄一息。她的眼睛里沾了血，猩红一片，她却像是没有感觉的，一双空洞的眸子‘望’向白薠，“他呢？他走了吗？”
“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替你……”
钟不离摇了摇头，“我的身子早就败坏了，因为上次他送来的药我没有吃……”
白薠默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我没有恢复那些记忆该多好，这样就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活下去。可是，不能这样。”她继续摇头，“谢家三小姐死的那晚，我恢复了那些记忆……我当然不能再借着别人的命活下去，我打定主意，我早就该死了……”
所以她故意和她说那些冷血无情的话，为的就是实施今晚的计划，为的就是让霍阳城的挖心妖怪告一段落，而她可以代替宿以去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敌不过宿以，让他逃脱了，或许他会杀了你。又或许他被我所杀……”
“这些我早就想过了，我若是死在他手里也算是有始有终。若他死在你手里，也是不冤的……我们两个注定都是要下地狱的吧……”
更何况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便什么都不想顾了。
而白薠竟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该说她为了宿以这样煞费苦心十分难得。
“不离，你真傻……”
一道白色的光，竟是宿以挣脱捉妖法的控制，不惜以毁灭自己元神的方式获得短暂的自由。他的身子是白色的，有些透明，唯独嘴角的血迹鲜血淋漓。
“白薠，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还没有走，还是我出现的幻觉……”钟不离的双眼看不到了，手用力的握着白薠的手，想要借助她的力量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两个疯子！
成全两个疯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白薠将时间所剩无几的钟不离交到了宿以的身上，她解除了对宿以的控制，让宿以得以用实体接触钟不离。
宿以将钟不离楼进自己的怀里，俊美的脸上痛彻心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乖乖听我的话不好吗！钟不离，你这个傻女人……”
一直以为自己将她保护的很好，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聪明。
“对不起。”钟不离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这一刻心中的焦灼褪去了，身上的伤痛似乎也消散了，“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你要活着，活着我才能不恨你……”紧紧的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绝望而无助的诉说，“钟不离，我爱你。”一直都爱着。
闻言，靠在他怀里的钟不离笑了，“宿以，你知道吗，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十分有意思……我这一生，短短二十五年，除去夫君移情别恋那一段，我的人生还是顺当的，自生下来便是千金小姐，父母的掌中宝，受尽宠爱。这或许是长命百岁之人都无法感受的幸福……”
她这一生真的知足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白薠站在一旁见两人生死离别，心下有些触动。钟不离为了宿以做到这般，恐怕是很多人都无法想象的。
特别是许卿。
……
“原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妖怪！钟不离，你好狠的心……”
将一切前因后果听在心里的许卿，儒雅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即便是被那个小仙长重伤之下，他还是无法放任钟不离被当成妖怪带走，他挣扎着跟到了城外，没想到得知了这样的真相。
“滚开！”宿以红着一双眸子，看着许卿面露杀意。
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让他忌惮的话，许卿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他不过伴你两年，我们七年的感情，你竟这样为他处心积虑。”
“你再不滚我就杀了你！”宿以浑身戾气，“你同不离早就没有任何瓜葛……”
“宿以，你不要生气，让我同他说两句。”钟不离暗暗压制自己气血上涌的痛苦，她的手抓着宿以心口的衣裳，对宿以稍作安抚，继而对许卿道，“七年感情烟消云散，没什么好说的……只道两年前我身患重疾，我爱你，和离为的也是希望你能够同心爱的女子白首不离……”
“不离，别说了……”
“因为我再也无法兑现少年时的承诺，许卿一世……共白首。”她说话喘着嘘气，“而我爱他，即便他是一个妖怪，我也希望他好好的，就当是赎罪也好，好好的活着……”
即便设下这样一个局，她也从未想过让他死，只希望他逃得远远的，自由自在而活。
“宿以，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吗，若是有来生，我想做一棵柳树。这样或许可以永远留在你身边……”
……
说起他和钟不离的缘分，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两年前，钟不离刚和许卿和离，搬回了这座庄子休养。
而他初来霍阳城，夜晚被庄子里传出的琴声所吸引。琴曲是《梨花落》，有几分伤感，钟不离的故事在向他娓娓道来。
他觉得有趣，就潜入了这座院落，柳树下，弹奏琴曲的女子有一双好看的柳叶眉，柳叶眉之下的眸子里，那双眸子含着泪光。
她似乎在哭，但嘴角却是带着笑容。
他不知道她到底算是哭还是笑，心中惊奇，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人。
大约是他太过专注，眼神不加遮掩，钟不离突然警醒，一双眸子往他所在的地方看过来，“谁在那儿！”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化成莲叶躲进了湖泊里。
“小姐，没事吧？”端着羹汤的丫鬟桃儿恰巧这个时候进来，担心钟不离的身子和心情。
作为钟不离最为亲近的丫鬟，她知道小姐心中的苦闷和伤情，便尤为注意钟不离近日的身体和心情状况。
钟不离收回目光，大约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桃儿，他走了也好，我也可以找一个爱我的人……”
“小姐能这么想就对了，世上的好男儿还多着呢。”桃儿连忙点了点头，柔声安慰，“小姐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身子，快些将羹汤喝了吧。”
用过了羹汤，桃儿端着碗又短暂的离开了。钟不离却并不似看上去的那样坚强，她站起身走到湖泊边，蹲在柳树下，她看着湖中的一叶莲叶，眸中落出了泪珠。
“其实我还是很难过……七年感情烟消云散，我以为我会陪他到老。”
她落泪，看上去并非楚楚可怜，眸光也并不柔弱，只是伤感的心碎。
“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要主动离开？这般看来，你并没有那么爱他，只是在放大自己的感情。”看到眼前这个落泪的女子，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微微一动。
“我再没有时间去争些什么，有个人能陪他到老也好……”钟不离神色悲伤的说着，而后才发觉有另一个声音的存在。
她抬头看向四周，蹲在柳树下娇小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单薄，“是谁在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