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离找到的其实是一条一人宽的山的缝隙。
钻进去以后,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里面是一个山洞,黑黢黢的一片。
冷离生起火来,几人才感觉暖和些。
“这山洞避风避雪,如此隐蔽,难为你了。”百里晓道。
“保护殿下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这里没有外人,冷师兄你还是叫我师弟吧。”
“属下谨遵太后旨意以侍卫身份保护殿下,不敢忘记。”
百里晓无奈一笑:“好吧,就随你意。”
白飘飘将玄天道长扔在地上,问:“你们俩是师兄弟啊?”
“我们同是平流山断水无痕丰瑞昌的入室弟子。”
“平流山断水无痕丰瑞昌?”
“怎么?你认识?”百里晓感到意外。
“不认识。”白飘飘摇摇头,“听都没有听说过。”
“我师父乃当世高人,虽然年岁大了,深居简出,但是在江湖上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居然不知?”百里晓说完自己又乐了,叹道,“也是,你连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他?你到底生活在哪里?”
“在山上啊,静幽谷。”白飘飘顺嘴说道。
“静幽谷?”
白飘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啊”地一声叫出来。
“干什么一惊一乍?”
“不是不是,我不能告诉别人我们自在门所在的地方。”她连连摆手。
“自在门?”
白飘飘慌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没说过,我没说过。”
“自在门的话……”百里晓故意拉长声音,而后笑道,“我也没有听说过。本以为你应该师出名门,谁知却闻所未闻。”
白飘飘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原来他也不知道。
“那你师父又是谁?”百里晓又问。
这回,白飘飘打定主意不说话了,憋了半天,哭丧着脸说道:“要不,你还是点我的哑穴吧。”
百里晓促狭一笑:“你倒听话。”
这时,地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白飘飘吓了一跳,一看,是玄天道长慢慢地坐了起来。
此刻,她的头发也乱了,脸也脏了,连眉间的那颗红痣都没有了。
白飘飘饶有兴趣蹲下去看她:“咦?你这颗红痣是画上去的?我还以为是天生长上去的呢!”
玄天道长缩着肩膀,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只怯生生地陪笑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倒是很好看,你能教我画吗?”
“当然可以,本上仙……哦,不不,是小人的荣幸,荣幸。”
“小白。”百里晓制止她再与玄天道长扯闲篇,正色问道:“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我……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求求几位好汉,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了我吧!”
白飘飘气道:“我可不是好汉!我是女子,女子!”她一撩身上的白虎皮和兔子毛,露出一角已看不清楚颜色的粉红女裙,“看!我这不是穿裙子了吗?!”
“是是是,我一时走嘴,小人该死!该死!”
百里晓无奈对白飘飘道:“你别打岔,我在问话。”
“哦。”
“我且问你,”百里晓继续对玄天道人说道,“你姓甚名谁,到底是何人?为何在此招摇撞骗?!”
“我……”
“反正你罪大恶极,不说就杀了你,也不算冤枉!”
“我说!我说……小人名叫王五儿,因为从十岁以后再没有长高,被家人遗弃在深山里,后被一家道观收留。跟着师父学了几年修仙之术,师父服了金丹,得道成仙去了极乐世界,观中嫌弃我异于常人,撵我下了山。后来,碰到了一个江湖术士,教我了一些骗人的把戏,又召集了一伙人,说我天赋异禀,将我奉为玄天道长,四处捉妖除怪,其实就是骗些香油钱。”
“那你是跟国舅府是什么关系?”
“国舅府在多年前,曾经惨死过一个丫鬟,好像叫阿青什么的,自从她死后,原来她伺候的小公子,哦,也就是现在的国舅爷就大病一场,不吃不喝,说院子里闹鬼。这才把我们请去捉鬼平事,所以认识了胡管家。前些日子,胡管家说,他们家的贵妃娘娘正月里要在宫中做寿,国舅府要送去寿礼,我是想帮着置办寿礼,国舅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日后行事才便宜些……”
“所以你就来到这风门村敛财?”
“因为正好这里闹山魈,村里的人又相对来说比较好糊弄……”
“取财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孩子的性命?”白飘飘问道。
“这……”
“快说!”
“我也是无奈之举,这才能显示出我的法力高强。而且,那些不想自家孩子被选中的人家自然会多奉送一些东西来,这张虎皮就是一个农户送的传家之宝,所以才选了另外这个孩子……”
“岂有此理?!”白飘飘听后,一跃而起,扯住她,要往外走,“来来来!咱们这就去找村民说个明白!”
百里晓忙拦住她:“你回去碰上国舅府的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怎么办?难道由着他们害人吗?”
“擒贼先擒王。这所谓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玄天道长都被我们抓走了,谎言不就不戳自破了吗?而且我看那族长看过我的画已经信了三分,应该能想明白过来。有比这要紧的事要问她,”百里晓示意她松开王五儿,“你身上带着的是逍遥散的解药吗?”
“正是正是。公子有所不知,碰见武功高强之人,我便会用这逍遥散,常人的话用另外的软骨香,软骨香只是迷药,逍遥散却有毒性。这才万无一失,好得手。”
“好精的算盘。”百里晓看了眼小石头,冷笑一声对她说,“可惜你百密一疏。”
“各位好汉,哦,不,还有这位姑娘,你们本领高强,大人有大量,我也是一生孤苦,被奸人逼迫,误入歧途,无爹无娘的,就放了我吧……”
百里晓默不作声,盯着她看。
“可她杀了那么多孩子……”白飘飘急道。
“不不不,我没有杀他们,我只是把他们送到山里去了……”
“那山里有吃人的元御风!这么做,跟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这……这……”王五儿急得趴在地上直磕头,“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从今以后,洗心革面,日日焚香祷告,再不骗人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飘飘走到她跟前,恨恨地说道。
突然,这王五儿从地上翻起来,伸手拽下发髻上的金簪子,朝白飘飘猛刺过来。
事出突然,离着又近,白飘飘本能地抬手一档,簪子锋利无比,直接刺入了她的手臂。
王五儿将早已握在手中的沙土往他们脸上一扬,矮小的身材如一尾活鱼一样,转身就钻出了山洞,顶着茫茫大雪踉跄地逃走了。
冷离就要去追。
百里晓叫住他:“穷寇莫追!况且外面天寒地冻,她未必能活。”
此时白飘飘紧闭着眼睛,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百里晓急道:“有毒无毒?”
“血是红色的,应该无毒。”冷离握着金钗对白飘飘道,“忍住!”一把就将金簪子拔了出来。
白飘飘咬着牙看见血从手臂中流出来,登时晕了过去。
百里晓大惊:“她怎么了?”
冷离一边用草灰止血,一边将她的伤口包扎好,道:“晕血。殿下恐怕忘记了。”
“对对,她晕血。”百里晓这才放下心来,发现后背已经被惊出一身冷汗,汗水浸满衣服,此刻变得冰凉。
“白姑娘已经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晚应该就好了。”
百里晓将白飘飘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靠近篝火,苦笑道:“这一路上,可真热闹。”
从进村开始到现在,四人没一刻能好好休息,如今突然放松下来,吃过干粮,喝了几口蛇胆酒御寒,倒都很快睡着了。
除了冷离,他要守夜。
洞外风雪交加,他一边看着篝火,一边浅眠着。
天渐渐亮起来。
冷离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碰他的衣襟。
蓦然睁开双眼,只见一直手正轻轻拉扯着他的衣服。
手的主人,正是白飘飘。
冷离刚要说话,就见白飘飘神色紧张地直眨巴眼。
这时百里晓也醒了过来,看见她神色异常,不由纳闷。
白飘飘只做嘴形,不出声,百里晓却看不懂她什么意思。
四周看看,这山洞依然只有他们四人,并无他人,遂起身走近她。
白飘飘更加紧张了,使劲儿皱着眉毛,朝自己的怀里努了努嘴。
她侧躺着,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百里晓看不清她怀里是什么,就更靠近了一些。
眼看他就要靠过来,白飘飘神色更加慌张,只好大喊道:“别过来!有蛇!”
话音未落,她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紧接着,一条五彩斑斓地花蛇从她怀里飞了出来,直奔百里晓而来。
百里晓反应极快,侧身一躲,手如闪电一般掐住了花蛇的蛇头。
花蛇有手指粗细,蛇身顺势一缠,绕上了他的手臂,用力挣脱。
百里晓不慌不忙,手指用力一捏,只听“咔”地一声,花蛇的头被拧断了,耷拉下来。
他将蛇往地上一扔,蛇身扭动了几下,就不动了。
这时候,白飘飘惊慌失措地喊道:“我被蛇咬了!”
百里晓面色一僵:“糟糕!这蛇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