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飘飘后脖颈一阵阵酸疼,耳朵嗡嗡响,“骨碌碌——”车轮压过石子儿的声音让她皱着眉醒过来。
睁眼看看,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马车上。
马车里虽然铺上了软和的大棉被,但是一动不动趴在上面大半天,依然很不舒服。
她动着酸痛的四肢慢慢爬起来。
“醒啦?”
白飘飘一惊,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百里晓正坐在这马车的另一头,一手拿着一卷书搁在腿上,闭着眼坐着。
“醒了就赶紧下车,骑马去!一个人占着那么大块地方,害得本王都休息不了。”百里晓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哦。”白飘飘懵懂地答应着,就要往车外爬。
爬到一半儿,她反应过来:“不对啊?”
“想起来了?”百里晓嗤笑一声。
“我明明是要去救人的,怎么会上了马车呢?”
“因为本王不准你去。”
“你不准?”白飘飘挑起眉毛,“你凭什么不准?”
“就凭本王是古月国的二王子——百里晓。”
百里晓特意在“本王”二字加重语气,意在提醒她,二人之间身份的差距。
奈何白飘飘从小就生活在自在门,从来没上过礼仪课程,什么三纲五常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她只重义气二字。自在门虽然是个杀手组织,却有“三不杀”门规:无罪者不杀、总角者不杀、身怀六甲者不杀。
本来最初,白飘飘想救玉娘是出于同情,后来又见到了她的母亲,受了她的银簪子,就更不能不救了。
白飘飘是个从小没有母亲照拂的孩子,她同情这样失去女儿力不从心的母亲,感同身受,坚定了她一定要救出玉娘的决心。
“你是王子,跟我有什么相干?”白飘飘皱眉问他。
百里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笑了:“也是,与你有什么相干?”
“那我走了。”
“不准走。”
“为什么?”
百里晓想了想,忽而笑道:“就凭‘公理’二字。”
白飘飘停下动作,目光谨慎地看着他,咽了咽吐沫,方问道:“什么公理?”
“虽说施恩不图报,但是饮水思源的道理你总懂得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说,”百里晓缓缓说道,“你被本王救了两次,算你还了一次,还剩下一次,怎么报答?”
“这……”
“再有,”百里晓轻敲手下的书页,说道,“是本王死皮赖脸求着你来做我的侍卫吗?不是吧?是你主动要做我的侍卫,要我带着你上京寻亲的吧?大丈夫,言必信,行必果,你不会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吧?”
“我……我……”白飘飘还想争辩,“我不是大丈夫……”
“那你总是立于天地之间的人吧?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你没听过这道理,我讲给你听,你不懂,就想想你……”百里晓眼珠一转道,“……二师兄。”
“二师兄?”
“你说他对你最好,是不是因为他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白飘飘侧头想了想,不由道:“嗯,好像是啊,他说过给我做弩箭就真的做了……”
“这就对啦,”百里晓扬起得意的笑,“所以,你说话就要算话,这一路你都要做本王的侍卫。”
“哦。”白飘飘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一旁。
百里晓偷偷看着她大梦初醒、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嘴角翘起,长长的眼睛泛着得意的光。
这姑娘还真是特别,从不忌惮自己的身份,却能听得进去浅显的道理,简单的如一张白纸。
可是,他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就僵掉了。
因为白飘飘问了句:“可是当侍卫跟我要去救人有什么关系?”
“你……”百里晓一愣,便强硬道,“你是本王的侍卫,得听本王的话!”
白飘飘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外爬:“可,我得先救了人的,救人之后,我再回来当侍卫不就好了?”
“那你还回得来吗?”百里晓一急,忙抓住她。
她甩开他的手,摸到一旁自己装着武器的特制包袱,往身上一系,爽朗一笑:“放心吧,我轻功还不错,一定能追上你们!”
“别妄想了。更何况我们已经出了茺州城,你这个倔丫头!你……”百里晓还要说话,突然,马车猛然一停,正准备从马车门口下车的白飘飘一下子被摔了出去。
“白飘飘!”百里晓忙过去一看,只见白飘飘五体投地,趴在马车前方的青石板上,一动不动。
冷离骑马背对着立在她的前方,长剑出鞘,沉声喝道:“何人挡路?!”
原来,马队受到了一群人的阻拦。
这群人站成一排,在前方路中间设了路障。路旁是一户高门大院,院墙绵延数十米,看不到尽头。
领头一人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手持长棍,大喝道:“甭管你是谁,都不能从这过!”
“为何?”冷离问。
“就为这是我们国舅府的地盘!方圆十里,谁也不许靠近我们国舅府的别院!要想从这过去也成,爷给你指条明路!绕过西面那座山,你们就能过去了!哈哈哈!”
冷离不理他言语间的戏弄,翻身下马,问百里晓:“殿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冷离回身走上前,“我们主人愿出黄金十两,请行个方便。”
那人却啪地一下将黄金打落在地,横肉颤抖,嘿嘿笑道:“我们国舅府金山银山,花也花不完!谁稀罕你这仨瓜俩枣!趁早给爷爷我改道!扰了我们国舅爷的清静,坏了我们国舅爷的兴致,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正吵吵着,从大路一旁大院里走出一队人来,领头者一脸胡子,怒气冲冲,正是昨日差点儿跟冷离打起来的胡子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胡子头已认出冷离,冷笑一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爷爷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冷离也认出了他,冷冷道:“我乃古月国使者,耽误了古月国进京朝贡,你负责得了吗?”
“古月国算个什么东西?我呸!我们家老爷的姐姐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贵妃,是三皇子的母亲!位同皇后!来人啊,给我揍……”
话音未落,“噗”地一声,一支弩箭射入了他的胸口。
胡子头疼得摔倒在地。
冷离回头一看,是白飘飘!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握箭弩,一脸兴奋,高兴得直喊:“找到啦!”
说时迟,那时快,从院子里呼啦涌出一百多号家丁护院,将百里晓的车队团团围住,手持长棍,就要冲上来。
百里晓忙踏出马车,立于车辕之上,朗声喊道:“住手!”
他一袭明丽衣衫,华贵异常,满头发的珠玉宝石,看得家丁们愣住了,一时不敢妄动。
百里晓见状暗暗松了口气,朗声道:“本王乃古月国二王子,奉命进京朝贡,途经此地,忽生变故,实非本意。若不能借道而行,可否请国舅爷出府一见?”
满脸横肉的家丁一看,连忙吩咐众人不要动,一溜烟地跑进府中去了。
百里晓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白飘飘,低声道:“还不将箭弩收起来!”
“哦。”白飘飘不甘心的将箭弩收入包袱内,仰头对百里晓说,“王子殿下,你看,这就是天意。老天让我去救玉娘的,我还没去找,反而就到了跟前,你说多巧?”
百里晓蹙眉道:“闭嘴。”
“噢。”白飘飘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这时,大门打开,从门里抬出了一顶软轿来。
“嘎吱嘎吱”,竹子做的软轿晃晃悠悠,轿子上坐着一位白面黑发的公子。秋日的阳光里,他居然穿着一件冬日里才会穿的黑色毛皮大氅,包了个严严实实。
这公子就是国舅爷赵天赐。
赵天赐见了马队并不下轿,坐在轿子里斜斜地倚着,懒洋洋地问道:“是谁要见我?”
百里晓从马车上下来,走过去:“本王是古月国二王子,奉命入京,惊扰了国舅爷。”
赵天赐打了个哈欠:“行了,我知道了。回吧。”
百里晓一愣,忙道:“本王想借道赴京。”
赵天赐慵懒一笑,合上眼睛,脸上泛起潮红:“怪冷的。”说着,竟然示意轿夫将轿子抬回去,丝毫没有将百里晓放在眼里。
冷离正要上去拦住轿子,谁知白飘飘居然窜了出来,拦住赵天赐的去路,大喊道:“你不能走!”
“大胆!”一旁的恶奴呵斥道,“我们国舅爷能出来见你们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居然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暗箭伤人,射死胡子头的帐我们还没算呢!我们老爷叫你们快滚,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居然还胆敢拦路?!”
白飘飘忙纠正道:“谁说那人死了?我射他一箭,他不过就是晕过去了!”
“好小子!原来就是你暗下毒手?!”恶奴本没有看清是谁放箭,白飘飘这么不说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白飘飘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一抬下巴:“就是我!怎样?!”
赵天赐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一身浅粉色衣衫的白飘飘一怔,随即冷冷一笑:“把她留下,杀掉其他人。”
那恶奴一听,忙道:“小姑娘!你可是好福气!我们国舅爷看上你了!来人!带她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