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还伸手遮掩着面颊,似是不敢看刘喜德那可怖的脸。
“你唤何名?”阮良翰看着那犹如魑魅的一张脸,心中也不住泛起恶气。
“小的刘喜德。”
阮良翰垂眼,见老管家跪在地上,沉吟半晌道:“这事看在管家的份上便从轻处理了,只不过,今日的事,是你未过门之妻失足落湖而死,一尸两命,你二人已有婚约,虽未过门,你也要为她守孝三年,可明白?”
这话一出,刘喜德当即便磕头拜谢:“小的明白!”
清晰的磕头声响起,阮良翰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今日的事……”
三姨娘继而接话:“这小丫鬟死后还得了未婚夫守孝三年,虽也是喜事一桩,但到底不太吉利,众人万不敢乱说的。”
说着,周围人纷纷低下目光,以示赞同。
阮良翰看向刘喜德:“感你一片痴心,那奴契便自取去吧。”
众人目光纷纷望向阮卿竹。
阮卿竹看阮良翰便这般轻描淡写地就将一桩死事草草了解,心中漠凉。
“这丫头虽然是女儿院子里的人,不过奴契却不在女儿手里,记得当初……应当是……”
“罢了,那奴契左右是在府中,人都死了,也不必在意这些,倒是管家,你须得速速去办这小丫鬟的葬礼才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阮卿竹看着三姨娘打断自己的话,嘴角扬起一丝凉笑。
从花园回来,一路沉默。
三个丫鬟跟在阮卿竹身后,谁都没有说话。
“小姐,莫要忧心了。”到了院中,阮卿竹的表情还是一脸沉重,听书与听画对视一眼,便上前安抚一句。
听云吓得不轻,但听书和听画却是见过这般事的,官家打杀一个奴婢,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阮卿竹见她二人目光焦灼,轻声道:“忧心倒不至于,只是不喜罢了。”
见过再多死人,她的本职,也是医者。
而这样随意打杀活人的事,她是万万习惯不了的。
“好歹主仆一场,将她好好埋了吧。”阮卿竹取了张银票给听书,沉声而道。
可也就是这样,她才更不能松懈。
阮卿竹眸光一定,在桌边坐下,看着她研制出来的几种毒粉,目露思考。
而城中漫天关于阮家大小姐无法生育的谣言,在第二日就全数被压下。
本因此事,阮良翰大怒,要追查府中上下人等,可出了听琴这等事,一时未来得及顾得上谣言之事,而听琴落湖第二日,全京便发生了一件更为轰动的大事。
应当说,是一个消息,将京中其他传言全都给压了下去。
边疆传来大好消息:逸王殿下治理瘟疫有方,疫情已得到掌控,正在处理后续防治,而逸王殿下不日便会回京,圣上龙心大悦,免去佃农一年税收,庶民同乐,全城欢庆。
这等家国喜事下,谁还在乎谁能生育否?
这苍麓国有的是女子可生育!
而阮良翰自然也没心思再追究此事,瘟疫一事成功,他阮家也有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阮卿竹的谣言也被压下去了,可谓是双喜临门,加之丞相门生也未提退亲,阮良翰自然放下心来。
不出三日,圣上便下了圣旨,待逸王归京,便要举行庆元宴,一为庆元节,二为嘉奖此次在瘟疫一事中出力的功臣们。
消息一出,阮家顿时如炸了锅的蚂蚁,陷入了既焦急又喜悦的等待中。
——暖香斋中——
“姐姐怎又是这般清粥小菜?也不怕饿瘦了身子么?”阮卿粟扬手,细细摸索着那手指上的粉色豆蔻,一脸洋洋得意地望着阮卿竹。
这已是传来消息后的第五日了,每日清晨,这阮卿粟便打着来看她的缘故,实则是为了嘲讽她一番,外加炫耀一番她即将飞黄腾达的哥哥,和随之便要水涨船高的她自个。
阮卿竹再一次放下了筷子,心中有些气闷,这阮卿粟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但架不住每日像块沾了牛粪的牛皮糖似的,一早便跑到她这院子里来,便是再好的耐心都要被磨完。
“小姐,老爷吩咐,说是今晚进宫赴宴,让小姐务必打扮妥当。”听书端着一小碟子桂花糕进屋来,放在阮卿竹手边,又替她空了的茶杯添上些热茶。
阮卿竹一愣:“进宫赴宴?”
墨宁轩这么快便回京了?
阮卿粟侧目看了一眼听书,眼中亮光一闪:“既然姐姐还未用膳,那妹妹便先不打扰了。”
阮卿竹浅笑对她眸光:“妹妹也回去好生准备吧,虽不知姨娘能否跟着一同去,但妹妹去的可能还是挺大的,准备着总是好些。”
阮卿粟本急着回院子,听阮卿竹这么一说,当即一团怒火在胸中翻腾,恨不得从眼里冒出一簇火来,烧死这戳她心头痛处的小贱人,可一想到姨娘的话,又只能忍下来。
“是呀,今次哥哥得了功,我怎么也得好好打扮,总不能丢了咱们阮家的脸去。”
今日宫宴上,她若好好表现,以哥哥的功劳,指不定皇上会赐她一个封号,到时阮卿竹这嫡女算什么?即便是阮卿禾她也能压着走!
“含春,回去!”
阮卿粟做着这晴天白梦,嘴角扬得高高的,如一只骄傲的孔雀,远远而去。
“这四小姐真是嚣张,也不想想那上交去的十万两银子,不还是从小姐这儿得来的?真是没皮没脸。”
听画一阵嘀咕,阮卿竹听她这么一说才知:“十万两?”
她那十万两,别人不知,她是给了墨宁轩的,怎阮府上交的还是十万两?
听画凑过来看了她一眼:“小姐不知么?老爷和少爷一同交了十万两,占了这名义,也当真是……”
阮卿竹挑了挑眉,未再说话,心中却暗道这阮良翰倒是藏得深,阮家这小门小户的,他又只是个七品翰林编修,竟有这么多银子!
冥冥中,阮卿竹有种预感。
晚上的宫宴,或许有好戏看了。
夜色降临,宫门开启,陆陆续续的马车从西门进入宫闱,阮卿竹一人乘着一辆马车,跟在马车最后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