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竹点点头,将王羲之三字写了上去,估摸着这儿若有人能认出这兰亭集序,这三字写不写也无区别。
放了笔,却听身旁一片寂静。
她目光一扫,正好瞧见了太傅手边的那个字。
疫。
阮卿竹心头一跳,忽而转开了目光,心中却在琢磨那疫字。
再看太傅脸色凝重,怕是与那事八九不离十了。
太傅读完那信,便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燃毕,见阮卿竹已写好了那字,静站在一边,便开口道:“有劳阮小姐了,只老夫要往宫中去一趟,故而……”
阮卿竹忙点头:“太傅大人有要事,臣女子不敢耽误,下回再来拜谒。”
太傅见此颔首而去,阮卿竹看着那点点灰黑,转而出了书房。
行着马车回了阮府,刚一进门便被唤去了前院。
“老爷怎这般急?”听云见阮卿竹面有疲色,低声抱怨道。
阮卿竹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靠着她伸过来的手,这来回赶趟,还真让她有些吃不消。
“小姐的唇都白了,还是先回院子里休息吧。”
阮卿竹摇了摇头,这阮良翰不得到答案怕是不会罢休,还有那阮夫人,若现在不能策动那阮良翰站在她这一边,之后的一仗恐怕会花更多力气。
“女儿见过父亲。”进了大堂,阮卿竹先行了礼。
阮良翰当即脸色一喜:“如何?”
阮卿竹低声回道:“女儿已给太傅写了字,只是宫中突来消息,所以太傅大人急忙进宫了。”
阮良翰一愣:“消息?什么消息?”
阮卿竹无辜反问,“女儿又怎会知道,那是机密。”
阮良翰皱眉:“你怎会不知?你与太傅同处一室……”
阮卿竹忙打断这话:“父亲,这话可不能乱说,冒犯了当今是要下狱的,何况那信件是送到太傅手中,女儿听报是宫里的消息,哪里还敢去探听?万一惹了圣怒,那可不是失财的小事。”
阮卿竹重重叹气,心中算是明白这阮良翰十数年来只能当个七品芝麻官的缘由了,连太傅和宫中消息都想打听,若是再往上升几品,哪日得个全家斩立决的“恩宠”回来都不奇怪。
听阮卿竹这么一说,阮良翰便回过味来,只是对这大女儿的不知变通还是有些不满。
“既如此,你便好好回院子休息吧。”说罢,他似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阮卿竹:“那日在百花宴,你赢了乔小姐的事,可真?”
阮卿竹看向阮良翰的眼,见他目光闪烁,答道:“那日之事,众目睽睽之下,去参加的公子小姐们都能做证。哪里做得了假?”
阮良翰微一抿唇,略带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若得了这般大的荣誉,怎也不和家中言语二句,为父更不会怀疑你有心害你二妹。”自己儿女那点才艺,阮良翰自然晓得,若说乔双晗,那定是拍马不及的。
但阮卿竹竟能连赢三局,的确令人诧异。
不过此时,他在乎的不是这些。
“你是我阮良翰的女儿,自然天资聪慧。”他朗朗一声,殊不知阮卿竹听了这话直想翻个白眼。
“但家中因卿礼考取功名之事,此些日子都在走动,你若有心,也应为家中出一份力。”这话一落,阮卿竹差点笑出声来,她说这阮良翰屈屈绕绕在说些什么,原来是打起了她那十万两银票的主意?
她眸光一转,了然道:“父亲不说,女儿还差些忘了,那日在柴房中护禾那丫头见了那银票,便拿走了。”
见阮父面色不虞,她顿了顿,似在回想般:“那时一起的,还有四妹的丫鬟,她也是见到的,这事事关三弟,那丫鬟是四妹妹身边人,必不会说谎。”
阮良翰的面色当即臭了下来。
阮卿竹略显出担忧之色:“父亲快去问问三姨娘吧,那好歹是十万两银子,护禾那丫头应当还未有机会用出,或许还存于她屋中。”
话音一落,阮良翰立即转身快步走出大堂。
听书不知这银票之事,只气恼地为阮卿竹感到不公:“那大胆的丫鬟,怎敢做出这般混账事?”
阮卿竹不以为意地轻笑道:“奴才胆子大了,还不是主子给纵的。”
只不过这一下,三姨娘那一处有得闹了……也算是她回阮卿粟那盆冷水一个小礼。
锦禾轩中,护禾正受完那八十大板,此前还中了阮卿竹的泻药,那管事得了阮卿竹的暗示后,丝毫不敢轻手,这护禾半条命便没了。
阮夫人忧心阮卿禾,自然不在意这么个小丫鬟,护禾平日里对手下的丫鬟时常欺压,只在主子面前伏低讨好,此时断无人替她着急,于是一挨完板子,便被扔进空屋,任她自生自灭。
而阮良翰那边,却先去了三姨娘屋中。
阮卿粟欺负阮卿竹的事,三姨娘素来知晓,她不喜大房,却无可奈何,能拿捏的也只剩一个阮卿竹。
可一旦和自己儿子的前途比起来,女儿便什么都不算了。
阮良翰一提来意,三姨娘便将那丫鬟招进屋中:“含春,你且实话说来,你是否去柴房又是否见过那护禾拿了大小姐的十万两银子?”
含春顿时一惊,但她素来机灵,便避轻就重:“奴婢确实见护禾姐姐从大小姐兜里拿了银票,只是不是十万两就不知了。”
阮良翰的面色一瞬便如怒海翻腾。
“大胆!”一个奴才,竟私吞了十万两银子!
三姨娘心中偷笑一声,面上却焦急道:“那奴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得这般没分寸?”一个奴才自然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三姨娘这话意有所指,却也不说得太过明白。
阮良翰一拍桌椅,轰然站起往锦禾轩去。
三姨娘见状微笑起身,也追了上去。
含春不敢撒谎,那银子定是在阮夫人那儿,这表面做派的大夫人,想阻了她儿子前程私吞了那银钱……想得美!
阮卿竹早已让听云去打探,此时听闻阮良翰去了三姨娘的望月轩后又急匆匆地往锦禾轩去了,顿时会心一笑,接下来,才是一场戏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