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确实有心看她会做何反应。印象中她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然而柔美的五官却掩盖不住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尽管性情温和,但忍足也明白,温淡随和,并不代表懦弱。这个冰雪聪明的少女,自有她的凌厉与锋芒,只是不轻易展示罢了。
因此,他想看到她的真实。
离海澈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被一个透明的玻璃墙阻隔。他与她之间,可以接近,可以攀谈,却永远不可能交心。各自在玻璃墙壁的一端固守着自我的世界,哪怕伸手覆盖在玻璃上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却始终找不到入口或是出口。
她也实在不喜欢,那双镜片后深藏不露的眼睛,总会让她想起前世那些明争暗斗的际遇。
看忍足因她的话而有瞬间的诧异,离海澈又重复了一遍:
“能不这样吗?忍足君。”你我都清楚那优雅之下的深沉,微笑中隐藏的虚假,那么你还要拿应付那些头脑简单的少女们的方式来敷衍我吗?
有时候,做出一个选择很简单;
但有时候,我们徘徊在分叉路口迟迟不敢做出抉择,因为过往的惯性、深信的生活方式,我们犹豫着怕选择错了就遗失了另一边的风景。
长久的沉默下,忍足没有开口。
离海澈最后瞥了眼忍足,随后淡淡离去。
风声猎猎响起。
在离海澈眼中,冰帝的这两个少年一收一放性格迥异但同样是风采非凡。对那个张扬自恋的帝王少年,她是格外认可的,这种欣赏也存在于忍足身上。然而,从一开始的警觉与敏感就让她明白了,忍足的心思远比看上去更加深沉,他所表现出的情绪只是他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部分而已。而更多的,则藏在那双幽深的眼眸里,不露破绽。
也因此,对于他这样拒绝的姿态,谈不上失落,但多少有些失望了。
前世,她就已厌倦了防备,以一个无求的姿态活着,却死在恋人的精心设计中。
是故如今,她越发不喜欢那种心怀戒备的感觉。
风声渐大,掀起了离海澈层叠的长发,那个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长久注视着那个背影,忍足突然有了种强烈宿命的预感。
强颜的微笑牵扯起嘴角上扬,却掩饰不了少年眼神中的寥落。
————
“澈,如果我放下心防了,你会走近我么?”
晚霞渐渐消失在天际,暮色四起,这一刻,他的心中也仿佛充满了夜的暮色。
在感情这场博弈上,忍足一向游刃有余,却唯独在那双透彻的蓝眸前无话可说。
无论是那场仲夏的樱花,还是东京秋分的雨季,她的眼里,始终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只是那时忍足尚且不明白,在离海澈眼中,感情从不是一场博弈,缜密谋划等待对方出招。于是他们的生命,就好像两条交缠在一起的线,慢慢的分开,终于平行,再没有任何交集。
只是那个少女有太多难解的秘密,宛如时时被迷雾笼罩,那双眼里表现的只是心情而没有太多感情的坦露。于是,他想看到她的真实。
貌似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欠下了太多问题。为何会认识他?为何会心智成熟到如此地步?为何能处变不惊?太多问题压抑着就如拉开了与他人的距离一般。
而停留在记忆中的那场剑舞,欺魂夺魄,记忆犹新,让人不得不铭记那碎花下的容颜。
暮色四合,天边的浮云已渐暗。世间似乎没有给答案留下出路,无论哪一步,都找不到归途。
偶尔几场阵雨过后,国三的秋日仍是温和不灼人的。时间似乎变得有些漫长,漫长到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季节仿佛凝固在了这片温热的阳光中,各种湿润而又绚丽的色泽重又在校园中展现开来。
尽管地区预选赛开始了,不过,没什么人放在心上;训练照常,也没刻意提升强度。初赛的地点选定在志季之森运动公园,地区锦标赛获胜的学校将晋级到省级东京都大赛,估计到那时,这些人才会微微提起精神投入。不过这一群没有教练自成体系的少年们,确实不必要一开始就紧张投入。想到这里,离海澈不禁莞尔。
真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周围这些正选们说道:“有件事情需要商量一下。”
大家闻言都依次围拢过来。
顿了顿,真田说道:“上一届的与我们一起的网球部前辈,大家想必都记得。如今他们已经升入高中,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后辈的比赛,他们十分上心。最近有计划让去年的那些前辈来国中部。预计时间是在关东大赛之前。”
大家听后虽说有些惊喜,但并无异议。稍一回忆,离海澈便想起了那个情节。
丸井悄声向切原嘀咕:“比赛前就做足长远计划了,副部长还真是冷静啊。”
不巧这句话正好被准备离开的幸村听见了,回过头,优美的笑容亲切和蔼,像前辈在指点后辈一般:“一旦丧失冷静,比赛时就不可能赢了,切原君、丸井君。”这个微笑有十足的危险气息,两个少年立刻退后一米远。
深深呼吸一口空气,离海澈敛眸沉思,她知道,今后的路会变得逐渐艰难。
只是,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常常明知道是艰难却依旧坚持要走下去。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