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日，便是及笄礼，便差不多要离开了。

师父，师叔，父皇把我送人了。以后，还能再看见你们吗？洛长安蜷着身子，手臂圈住腿，内心百转千回的心思，终究只是通过目光淡淡放到了夜空中。

她，真的不想走。以前，她祈求着，师父和师叔可以不走，但现在，只希望自己可以看见他们。

“嘶……”洛长安被身旁的男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他道：“师……叔？你怎么样？”

“我昨晚喝了点，先睡会。”莫如风就在先前落下来的地方躺下，面上不知是疲惫还是什么，看的，让人心疼。

“没想到师叔如此狂放不羁，竟也有如此一面。”洛长安笑着道，转身从房内抱出一床毯子，轻轻的盖了上去。

莫如风睡了五个时辰，醒来，早已又到了子时。“你明天出去不？”

“不出去，嘻嘻……”洛长安回答道。

“那……”莫如风顿了顿，“明天有活动嘛？”

洛长安想了想，师叔他们并不知道陈鹤轩的要求，也定不知道自己明日及笄，便回到：“没有的。”

“师叔，你今晚不正常啊？”洛长安凑过去细细打量着，“没事吧？”

“我今晚受到一万点真实伤害。”

“师叔，你还剩多少血……”

“一点。”

“嗷呜……一点，一万点，师叔一共有一万零一滴血……”

“……”

“哇，师叔你换衣服了啊……刚刚一抬头去看你，师叔的衣服和之前不一样，还以为被掉包了！”

莫如风闻言，大概给自己圈了个阵法，洛长安在那之后就看不到他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在自己身边的某个地方，只是不想让自己，或者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嗯。”莫如风隔着阵法圈起的屏障，朝着洛长安说道：“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安慰。”

洛长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犹豫着开口：“……师叔，你到底怎么了……你原来衣服上一直挂着一头熊猫的，刚才都变成猫了，给你打掉一头熊……”

“嗯。”

“师叔……你有没有哪里，是疼的？”

“你给我讲故事吧。”莫如风接着回答了另一个问题，“心。”

洛长安想了想，没想到什么能讲的故事。突然想起自己在戏本子上看到的，是《一只猫的恩典》，就大致的讲了一遍。

其实，她讲的很细心，但发现自己讲到一半，却不知道后面的故事。“师叔……我……”

“编一个给我听吧。”

莫如风等了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在转身，附近哪里还有洛长安的身影。“睡吧！晚安。”他喊道。

“师叔，我再打草稿……你跟我说睡觉觉，我刚刚写了五张纸，我的内心也受伤了……”

“那我等你，先写吧。”

“师叔，你先睡吧，我觉得我这故事要编好长了……”

“乖。”莫如风淡淡回道。

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在这空中回荡，一如他的名字，像是风，不管是柔还是猛，都是那么的熟悉……

“师叔，你睡会吧，我写完了给你放好，明天看？”说着，洛长安跑回刚刚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师叔在哪，但还是做了个比心的动作。“睡嘛睡嘛，师叔也乖~”

莫如风的声音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的，像是，从天上，对，就是天上。有点……孤寂吧？“没事，我今晚不睡的。”

“睡嘛……那长安写完了把师叔叫起来读给师叔听好不？”

洛长安本以为这次还是劝不动莫如风睡觉，却没想到，莫如风同意了。“好。”

差不多仍是过了两三柱香的光景，洛长安编好了故事，莫如风听见女孩的喊声，应答到：“醒了！”

他从没那么认真过，去听一个甚至身份都很尴尬的小女孩编的故事。

“师叔，我没编好，可能在你看来，真的真的不咋地，而且也没有安慰人的作用，很抱歉，我一点用也没有……”

莫如风在屏障里看着女孩自责的小脸竟轻声笑了起来，“丫头，过程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过程重要……但是……”洛长安顿了顿，“好像也没有什么但是不但是的……”她就是个渣渣，就是比她弱，比好多人都弱……就是个身份，高一点而已。更别说，她从没将这个身份看做什么。

“困不困？”

“不困，一点都不困。”

“好。”

气氛有一时的尴尬，洛长安有些小别扭，揪着手帕一连串说了好多开心的事儿，但，莫如风的反应一直淡淡的。

到底是什么，让师叔变成这样。她很想去问问，但是，不能问。师叔是个男人，肯定不希望别人知道，更何况，这是师叔的私事，就算知道，也轮不到她……

“我，我还是给师叔一点安静吧……”

“……”莫如风急忙喊道：“不要！”

“但是长安好像说了半天废话……”

“没事。”

洛长安低了低头，“可是我不会安慰人……这个有事。”

莫如风舔了舔嘴唇，“学就是了。”

“作为一个妹子，我好想缺了一些必备技能。”

听到洛长安哀怨的声音，莫如风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当然，洛长安看不到：“有理。”

“唉……师父那个厉害，我写封信都能猜到我在干什么想什么，回的信就几句话，但是几句话就好了，安慰人的技能特强……”洛长安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放在手中把玩着。

“你师父就应该把这项技能教给你。”莫如风想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补充道：“可你师父……会在意这些细节吗？”

“他这项技能，我都学不来。”莫如风似乎颇为无奈，“会的都是变态。”

“哈哈哈哈……”洛长安笑了笑，突然想起人心里难受会喝酒，抱着不确定去问问的心思，问道：“师叔……你现在没喝酒吧？”

过了好久，才传来莫如风有些断裂的声音。“……他不会真教过你吧？”

洛长安忽的把手中的树枝丢了开去，站起来随便指了一个地方，“你……没教过，喝多少了？”

饶是心里难受的很，此时看见洛长安随意指的地方正对着自己，也不由得有些尴尬。“一点点。”

“你吹吧师叔……”

“不骗你，我像是会骗人的人吗？”

洛长安又猛地一屁股坐了下去，“我编故事的时候喝了没？”

“没，那会我出去买酒了，你喊我的时候才回来不久。”

果然适逢多事之秋，几人心碎几人愁。

“晚上喝酒比白天喝还伤身体，这不是多不多的问题……”“但其实我今天晚上偷偷喝了一瓶大麦酒（啤酒），但没喝出什么感觉……”

莫如风小声嘀咕道：“啤酒当然没感觉，白酒才有感觉……”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正准备弥补一下，谁知洛长安一本正经的回道：“我听见了，是没感觉，但我没碰过白酒。”

“我今晚喝的是大麦的。”随后悠悠的补了一句，“跟灌水一样。”

洛长安愣了愣，“师叔是指酒但得跟水一样还是你喝酒跟喝水一样……”

“都有。”

“……那叫一点点？”洛长安有点生气，也有点担心。

莫如风正沉醉在自己的心事里，随口回道：“也不多啦，就几瓶……你师父有一次连着几天都喝白酒呢，不照样活蹦乱跳？对肾不好，但应该没事。”

“师傅不知道的对吧？”洛长安忽然问道。

“我没和他说。”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洛长安挪了挪身子靠上了身后的大树，“嗯，长安猜到了。”

“……你不该拥有此等智慧才对啊？”

洛长安无奈的苦笑，能想起自己的 时候，是在什么时候，她自己会不知道吗？“师父如果知道，一定会管你，不用想也猜得到，师傅都知道了，定会开导你，安慰你，师叔岂会再来找我？”

女孩身后披散到地上的青丝喝着风微微晃动着，“长安很有自知之明的，来找我肯定是不想让被人知道，这么简单，而且长安武功造诣不高，看不破阵法，也就看不见师叔，多完美。”因为，换做她来说，也会这样选择啊。

“对了师叔，你是被人伤的还是被事伤的？”

莫如风心里揪的难受，语气竟带了些许鼻音：“事。”

“长安不觉得师叔喝酒喝得不愁了呀……”洛长安的小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归属于高兴的情绪，平静似水，无波无浪。“抱抱……”

“借酒消愁愁更愁……嗯，来抱。”

洛长安在空中做了个抱抱的动作，莫如风对着酒瓶做了个抱抱。“师叔，这个我懂。不过，还是有很多人选择喝酒。不过我想，如果我能有个人在旁边的话，或许我会选择一个人静静的靠着他一会，但关键是没有人……”

莫如风附和着点点头，却忘了此时没人能看见他。

洛长安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莫如风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果，如果她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像陌陌缠着你们一样缠缠你们，那该多好……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不该和他们这么亲近。尤其是见到了陌陌，她，确实很尴尬。身份的尴尬，担心的无力，好像，有那么的一点的可笑。很多时候，她口中喊着“师父”“师叔”，却觉得一种抢了别人的东西的感觉。

“不说了，头太疼了，感觉生无可恋了。”

“不不不师叔你生无可恋了，间接也导致长安生无可恋了，到时长安招谁叨扰，找谁一起去打王者……”

“你睡吧，我静静也睡，不喝了，先走了。晚安。”

洛长安没有回答。她怕自己再说，会哭出声来。她对师叔的但心，也是如此的没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