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怒火熊熊燃烧头顶,一人云淡风轻无谓任何,于群枫揉了揉眉心向陆碧瑶走去,还未开口已遭她厉声喝断,“这件事你别管!我就想听听他说的没有利润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没有利润?今天他非得给我指出来!别以为他是老大就可以为所欲为,置他人的辛勤努力不顾,一句话就决定所有!”
于群枫再无话可说,陆碧瑶的疑惑正是他的不解。晨暮自成立以来从未出现过今天这种情况,尚宸君从来不是一个独断专权的人,向来都是从善如流,企业崇尚的是民主诚信文化,不知今日怎么就在签约之际临时反悔。
尚宸君仍然缄口不语,背对着两人的容颜不知是何神色。
会议室里气氛异常诡异,一方是陆碧瑶的汹涌怒气,一方是尚宸君的冷漠不语。如此约三分钟后,顾允承推门而入。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不签就不签?”顾允承走到陆碧瑶身边,见她面色难看,抬手揽了揽她的肩却被一掌拍落,“喂喂喂——陆总,惹你的人可不是我!”
陆碧瑶冷哼一声,再次看向尚宸君,“你如果打算这样耗下去,我奉陪到底,反正现在我手上也没有什么案子急着处理。”说完,她拉开椅子坐下,气愤的神态立刻转为悠然。
“我无话可说。”沉默良久的尚宸君终于缓缓开口,却不曾转过身。
才坐下准备打持久战的陆碧瑶拍案而起,“你无话可说?!我有话要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合约有多不易?好几次就要被唯一抢了去,我和同事们跟对方讨价还价,谈得口干舌燥才好不容易敲定下来!现在倒好,你一个不满意就打回了原位,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算什么?我时间差都还没有调整过来合作就告吹了,你怎么给我交代?怎么给为这个合约努力的晨暮人一个交代?”
顾允承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陆碧瑶的背上,轻轻地拍着试图缓解她的怒气。
缓慢放下撑在玻墙上的手,尚宸君轻声道:“接下来我会亲自督导和bvlgari的合约。”
怒到极致再无话可说,陆碧瑶盯着他的背影忍了又忍,终不无赌气意味地开口道:“我要休假!”
“也好,你明天好好休息,等时间差调整过来后再来公司。”
尚宸君这风轻云淡的话语瞬时激怒了陆碧瑶,直接将她气出了会议室。
顾允承追了出去。
“宸君,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于群枫问。
尚宸君双手环胸转过身,似胸有成竹,“我要的是整个唯一,丢个单子给它算是提前下聘。”
van cleef arpels最终和唯一签订了合约。
近几日唯一珠宝几乎占尽了各大报的版面,尤其在单淳其结束了和晨暮旗下的only one代言合约并有传言称她将转而为唯一代言之后,财经娱乐两版版面无处没有唯一的身影。
晨暮这一战败得惨淡,不仅丢掉了和van cleef arpels合作的机会,还丢掉了影响力覆盖全球的大明星代言,让人怎能不叹一声无奈?
仲善翔自回来后就忙个不停,往常只要一天不见水慕卿就不能安生的人既然能一连数日不见面不联系;尹宛若仍是忙个不停,超过十日不曾一起共进午餐打破了七日的记录,亦是不见面不联系;岑若初自三天前回来后只发过一条保平安的短信就再无见面与联系;尚宸君亦是自那晚讥讽过后再没碰面……只除了尚妈妈打来电话告知再过段时日就可以回来。
关闭电脑,水慕卿趴倒在桌面,不明白自己做人为何如此失败,身边的人都一个个与她似断绝不再来往。
然而到了周末,她还是惯例地买了加大号的蛋糕去画坊找岑若初。
岑若初见她来,依旧笑脸相迎,在呼唤着小朋友们分过蛋糕后才领着她走进花房。花房一如既往地百花盛开,藤椅安静地不摇不晃。
水慕卿在椅内坐下,岑若初就去取带回来的大学时她们最喜欢吃的零食。等待期间,她百无聊赖地翻找堆放在圆桌上的杂志,却发现那些从巴黎寄来的画册就夹杂在这些时尚杂志里,而画册里还夹着一张张手绘稿。
稿上的主角是同一个男子,或喜或怒或哀或悦,都是同一个人。
“没带多少来,就当做是解馋……”来到水慕卿身后,岑若初看见敞开的画像,二话不说放下东西,快速地收拾整理堆满各种杂志画册的桌面。
意识到失礼,水慕卿轻声道:“对不起。”
岑若初咧着嘴笑了笑,“没什么。”
“其实……”咬了咬唇,水慕卿叹口气,“你要是不开心就跟我说,不要像这样压在心里。”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开心,也很抱歉我没能为你做什么。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个十二岁的孩子,更不会再整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但我希望你能发泄出来,压在心里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水慕卿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把陈年旧事挑明说清,“就像这次,我很抱歉因为要准备昆比先生到来时的设计稿,还赶上姥姥的生辰,忽略了你的心情。可你既然知道这些画册的来历,为什么宁愿让自己伤心也不试着挽回呢?是因为开不了口向我要他的联系方式,还是你要这样等下去,等他回头主动找你?若初,感情不是等……”
“那你呢?”话语间只顾着收拾的岑若初忽而大声呵斥,撒手快整理好的杂志,这么多年来首次因为那个人对水慕卿发怒,“你只会说我,你以为你自己的处理得又有多好?我不跟你提他的事,你不也一样?每一次只要提到尚宸君,你就立刻翻脸!你让我不要等,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甚至连等都没有等,只顾着走自己的路!你扪心问问你自己,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水慕卿想反驳却被岑若初一把握着胳膊拉起来,只见她一边念一边去拿来一盆新的小向日葵,再拿起桌上的小吃推着她出去。
“当年的表演事件我不说,寒假在小镇的事我也不说,后来你不再回尚家的事我还可以不说!那上上周呢?你竟然再次!再次因为单淳其才跟宸君哥哥有所牵连!他一直让你回去,现在你回去了!但那又怎样?你还是在重蹈覆辙!我是讨厌尚宸君,没错!因为我记恨他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他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地要你死!可是我更多的是愧疚,你知道吗?是愧疚!如果当年我没有……”
“若初!”
“你不是要跟我提往事吗?那我就一次性把过去说清楚,不好吗?”推着水慕卿出了画坊,岑若初俨然变了一个人,完全忽略平时她最看重的小朋友的眼神和感觉,和水慕卿站在画坊门前翻旧账。
水慕卿无奈无助,“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当年不是我执意要让你跟我去找宛若、善翔一起玩,就不会发生那个悲剧!你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你和尚宸君,甚至和仲善翔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小,是我不懂!可现在的我能够明白,和你一路走来,我清楚我欠你的不仅仅是一个好不容易才有的温暖的家,更是一份青梅竹马的爱情!”她似乎要刻意看不见水慕卿的难堪,即使双眼蓄满泪水也不顾一切地倾吐,“去吧,回去,去找尚宸君,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她把那盆向日葵和小吃全塞进水慕卿的怀里,让她不得不接。
“若初……”
岑若初抬手揉了揉鼻子,再次推她,“来,我们一起走。我送你上车,反正我也要去买绘画用的材料,我们一起。”
水慕卿只觉得心中酸胀难耐,像有什么要冲破心房破膛而出。看着一味要送她走的岑若初语气轻柔却满脸坚定,不知她何时变成了这样,独断起来似决绝一般。忍下喉咙里的哽咽,她坐进岑若初为她拦下的出租车,头也不回地由车子载她远离,却在后视镜里看到岑若初背对她仰头抬手捂鼻的身影,心中酸楚顿时涌进眼眶。
车子驶到中途,水慕卿便叫了停,下车独自步行回去,望一人时光能冲淡心头繁杂。手中捧着的向日葵虽然盛放得十分灿烂,在这日渐寒冷的冬天未免显得孤孑,岑若初给她向日葵的目的她当然知道。
早在十八岁生日许愿的时候,岑若初就明确地跟她说,“我的愿望是你能真正的快乐。”随后她指着屋外高大灿烂的向日葵,“你看它们多明媚,永远都面朝光明,将阴暗的背影留给前行时看不到的身后。”
这个小她三岁却在她转学时强烈要求跟她同桌的天赋女孩,确实陪她在往事里走了太久太久,久到改变了自己未来的轨迹,放飞了甜蜜的爱情。
她何尝不是欠这个女孩一份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