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报纸,越看越惊,财经版上高皇季扶她胳膊、微笑侃侃而谈、同她一起进花店栽花以及并肩行走的图片占了整整一版,就连那刻意拉出的两人距离都被描写成“欲盖弥彰”“假正经”之类的不堪作为,可偏偏就没有刊登岑若初在场的图片和文字……
她微微收紧指尖,“难道是高皇季刻意这么做的?”
尚宸君再次冷嗤,“愚不可及。”再不看她一眼。
水慕卿被他讥讽得脸色一阵阵泛白难堪,紧抿双唇,再不知如何开口。
宅子的气氛已冷到极致,令一直冷眼观战的顾允承不住哆嗦。瞧着水慕卿模样落魄,心有不忍,他起身来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慕卿妹妹,今天去哪了,怎么都不接电话?我可是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想拜托你回来做饭给我一饱口福呢!”
恍如不曾听到顾允承所说,水慕卿抓着报纸的手指越收越紧,直至把纸张剜破,才奋力扔它回桌面,一声不发快步上楼。
尚宸君终于抬眼,久久凝视着她身影消失的楼口,直到顾允承开口,他才惊觉失神。
“要怪也怪慕卿妹妹太单纯了,高皇季那种在女人堆里打滚多年的老谋深算,不怪她会上当。”
尚宸君起身走到落地玻璃前望着外面的圆形水池,“你真的认为是高皇季刻意找人这么做的?”
“难道不是?”
他十分笃定地摇头,“同作为男人,换做是你,你会用这样的手段去追求心仪的女人吗?”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话一出口,顾允承已大醒。这样的手段只会令追求的女人更讨厌自己,还怎么可能追到手?“所以,这只是个意外?恰好被撞到了?”
“我想是这样。”外面的黑暗映着他沉冷的黑眸显得愈加淡凉,“只怕高皇季有意利用这次报道做进一步的纠缠。”
“那怎么办?慕卿妹妹岂不遭殃了?”
复杂得难以梳理的眼神倏然清散开,尚宸君回身看向顾允承,淡声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正如报道上所写,惨遭劈腿的人又不是他,只怕身在远方的某人比他更急。
顾允承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留。
上到二楼楼口久久站立,终究尚宸君还是没有迈出那步,在转身回房间前他抬首看了看无灯光的楼上。
气愤跑回房后,水慕卿立刻开机,果然有十多个未接电话提示。祭拜关机不受打扰已是多年来的习惯,知道的人从不会在这天给她电话,但这次仲善翔破了常规,开机不久已拨来国际长途。
正在气头上,水慕卿一再不留情地挂断不接。如果不是出现在那场晚宴,又怎会招来后面这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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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一上班,同事的眼睛显然变成了探灯,从水慕卿迈入那刻起便不曾停止过打探。不到一小时,田经理的秘书再次嬉笑而来,请她到办公室一趟。
迟疑着抚上门锁,身后就飞来忍了很久的议论流言。水慕卿置之不理,微笑推门而入。
田经理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把桌上的电话给她,小声说:“仲少找你。”
电话才一凑到耳边,原本沉静的彼端迅速飞来仲善翔愠怒的声音,“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水慕卿侧身避开田经理好奇的目光,低声道:“不想接。”
“你——”他被气得哽住话语,似夸张地大口调整呼气息,“我是不是让你离高皇季远一点,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还会有谁比她这个当事人更恼?她毫不顾忌还有他人在场,冷哼一声,“你质问我?如果没有那场晚宴,会有今天这些事吗?”
彼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慕卿,你终于生气了?!”
她怔然不语。
“真不容易啊,会生气,还会发泄了。”他刻意长长叹息一气,“在你身边这么些年,你总算会把气撒在我身上,不再对我隐藏情绪,也算是进步,可喜可贺。”
“打电话来就为这些吗?”
他似是敛起了笑容和感叹,端正起来,颇有男友的架势,“高皇季有没有对你怎样?如果他敢有任何过分举动,一定告诉我。”水慕卿欲言又被他打断,“这次别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微微恼意被他这句类似上司命令口吻的话激起,她不再容忍冷声道:“管好你自己!”遂啪声压下电话。
还未走出办公室,电话又响,田经理诚惶诚恐地要接,她抢先握起听筒又压下,不顾及任何地挂断。
如此反复了三次,仲善翔终于放弃,放任恼怒摔下电话,靠着椅背沉思片刻,他又抓起电话拨下另一个号码,“帮我约詹总过来。”
半小时后,一位清逸阳光的帅气男子推门而入,把文件扔在办公桌面,不掩失落地入座仲善翔对面的皮椅。
仲善翔抬眼看了看,“我们詹总怎么碰了一鼻子灰的样子?”
呼出一口沉重气息,詹懿铭揉了揉眉心,“晨暮又让一步,moss说他们要重新考虑。”
浓密睫毛轻微颤了颤,柔和眸光渐渐寒硬,仲善翔想了想轻声道:“没关系,签约以前任何变故都是正常的。知道是什么让步吗?”
詹懿铭摇头,“不过我猜跟利润有关。”
仲善翔陷入默然,不再言语。
“如果真的如我所猜,van cleef arpels选择他们不足为奇。”看了一眼仲善翔,他顿了顿,又道,“要不然跟你父亲谈一谈?”
他摇头,皎洁眸色越来越暗,“他已经说的很清楚,那是他的底线,绝不会再让了,至于合约能否拿到,他根本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关心。”唯一发展到今天,不再是一次合约是否拿到能影响的,它有自己的发展道路。但如果拿到了,锦上添花当然好。“不过是用来检测我的一次实验,失败成功,影响大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这么说来,晨暮岂不是有很大几率拿到合约?”
“其实合作带来的各种利益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关心我要如何拿到国内业务的掌控权。”
“为了慕卿?”
暗沉的目光仿佛凝视着过往,他郑重地点头,“从认识她以来,我所有的执着都跟她有关。”
“莎士比亚说,再没有什么比服侍爱情更让人开心的,但他也说过,再没有什么比爱的责罚更痛苦的。”
仲善翔斜他一眼,“你不也是?”
“no!no!no!”詹懿铭大摇其头,神情庄重严肃,“曾经是,现在非也。”
“口是心非!”
詹懿铭也斜他一眼,“你有立场说我?两年来从不联系慕卿,心里恐怕早已思念成疾。”
他不由得微笑,“学你——让热情沉淀,感情才会更稳重。”
说完倾身拿起桌上电话按下号码,詹懿铭见况拿起文件走人。
“懿铭,”把听筒移开耳边几寸,他叫停詹懿铭已然到门口的脚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找moss谈。”
詹懿铭默然点头,拉开门阔步迈出。门悄无声息合上时,电话接通,仲善翔笑道,“高总……”
本算清净的一天在即将下班时转变,高皇季竟再次让人送来鲜花,然而此次只有一大束纯洁百合,配着的那张卡片上写着如下文字:
水小姐如百合清雅高贵,无奈因我受尽打扰,无尽歉意,望谅解。
她想都没多想,撕碎卡片塞进花束,随手把百合扔在路边后提步离去。
朝乾会所。
高皇季把钥匙交给泊车的人,低声对领路的服务员说了几句就由那人引领着向最里面的包间走去。
尚宸君看见他来了,出于礼貌站起来伸出友好的手。
两人握手,相视轻勾唇角。
“尚总裁年轻有为,不知突然找高某人有何贵干?”甫一入座高皇季便直接切入主题。
尚宸君唇角仍微微弯着,直到服务员端上两杯茶才出声,“将普洱给高总。”
朝乾会所多有商业人士光临在此招待贵客消遣或商谈生意,工作人员对本市的各大富商自然十分熟悉,上茶后见貌似要谈公事的两位竟没有公关美女在侧,似例行公事地随意一问:“需要叫二位熟悉的小姐来吗?”
在座的两位无不见惯风月,对此问已见怪不怪。尚宸君直觉要拒绝,忽又想起什么,莞尔看向高皇季,“高总是否需要?”
闻言,高皇季微怔后哈哈大笑,只朝侍者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不必来扰。
端起桌上的普洱浅饮一口,高皇季挑眉赞扬,“回味甘甜,淡然清雅,果真是上等普洱。”缓缓放下茶水,“尚总裁约在此处不谈生意、不要小姐、不点名酒,独独要了这普洱,不知有何深意?”
尚宸君浅笑,凝视着桌上那杯平静普洱,“高总为追求水慕卿水小姐可谓是费尽心思,不知你是否知道她最爱的茶就是普洱?”
高皇季一怔,狡黠光芒一闪而过,似笑非笑道:“原来真正和水小姐有关系的是尚总,真是匪夷所思。”
“既然高总知道了,那也该猜到我此次相约所为何事。”
高皇季靠进八人座昂贵沙发里翘起腿,唇沿那抹似笑非笑的意味始终不灭,“再猜不到那就是我不识抬举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美人怎么会有男人不爱?唯一的疑惑不过是江山美人,谁更惹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