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惹尘埃，水慕卿薄怒，“尚大总裁的高明手段我这等市井小民当然不懂。”

“除了和我顶嘴你还会什么？”

他那森冷的眸光和质问的语气让她愠怒更起，“我是什么都不会，尤其不会出尔反尔！”

眼看这莫名燃起的战火就要升级，于群枫欲挺身好言相劝即被一旁的顾允承拽住，眼神示意他“莫要管”。

尚宸君冷冷嗤声，“出尔反尔？认为全世界都应该围着你转，你真看得起自己！在和我顶嘴之前，最好先去问问那个最应该围着你转的正牌男友，他是不是言出必行！你以为会为你做尽天下事的人殊不知不过开了一张空头支票，真不知道该为你庆幸还是悲哀，普天之大，偏偏你就找了这么有情有义的一位！”

水慕卿只觉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一寸寸淹埋过体内的怒火。

这时于群枫终于看不下开了口，“慕卿，仲善翔那边也不过一句玩笑话。”

她没有回话，只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东西，长长睫毛低垂着一动不动。

只听尚宸君似乎不知从何处燃起的火气还没消殆，轻言轻语依旧如毒刺般盛气凌人穿膛而过，“让你那颗脑袋想这么复杂的事情即使想破了也想不出过个所以然。不过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最好给我放在心上，趁早远离仲善翔，别再痴心妄想他还会是那个处处为你马首是瞻的少年。”

水慕卿咬了咬下唇，不服气的血液在鼓动，“善翔对我怎么样我清楚得很，不劳你费心。”

“你清楚？！”尚宸君再次冷嗤，寒淡眸光压抑着跳跃怒火投射到她冷板的面孔，“来，你告诉我他为什么没有兑现跟高皇季的承诺。”

水慕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试图再次缓和两人之间矛盾的于群枫再次被顾允承拦住。

“你不是心如明镜清楚得很吗？怎么不说话了？”轻柔语气延续到了此时终于染上了怒气的韵味，“我最后一次提醒你，给我离仲善翔远一点，你最好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们两年不见，他的心思不是你那颗脑袋随意揣摩就能参透的。这一点我想你是真的清楚，否则一场晚宴引来高皇季的教训还真是枉费了。”

水慕卿被他的不留情面冷言相讥讽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欲反驳却发现无力寻语，欲转身离开却莫名僵硬地站在原地，只将双唇紧紧抿成几不可见的一条线。

看她狼狈下不得台来的样子，于群枫无奈摇头，欲起身又被顾允承死死拽住。

尚宸君冷哼一声，侧脸不再看她一眼放缓了语气，“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东西还不收回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听在水慕卿耳里明显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的厌烦，是让她赶紧识相滚回无人处，别在这丢人现眼。她垂着的睫毛始终没有抬起，僵直地转身瞬间眼底一片模糊，紧咬着唇逼散流泪的冲动，直直向楼梯走去。

尚宸君的目光始终落在沙发下微露出一角的图稿，于群枫和顾允承默默盯着水慕卿的背影，直至传来她关门的声音才听得顾允承一声重重叹息。

三人均收回了视线。

顾允承拍掌道：“碧瑶明天就回来了是不是？”

于群枫附和，“是明天回来了，接下来就该签约了。碧瑶就是碧瑶，没什么搞不定的！”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缓和了那两人造成的尴尬冰冷气氛，沉默的尚宸君终于开了口，“这次能拿到合约，我们做了很大的让步。”

“你是怪碧瑶擅自做主让了一成？”顾允承问。

尚宸君摇头，“碧瑶她会变通，虽然合作分红时少了一成，但它带来的声誉可不止这一成利润的价值。”

“那不就得了？！合约一签，这段时间的忙碌总算是值了。碧瑶也可以回来过段悠闲的日子，不必再在国外辛苦地跟人家商谈。”

于群枫笑着看向顾允承，“你什么时候懂得疼惜她了？”

“你这什么话？！”顾允承捂上心口，“天地良心，再没有比我更疼惜她的人了！”

“签下这份合约，这样一来，仲善翔这段时间算是白忙了。”尚宸君轻声插话，深沉的眸色似乎别有所思，但冷淡神情不显山不露水。

那两人相视一眼，沉默的眼藏着千言万语。

直到走出宅子顾允承和于群枫才再次说起方才争执的那两人。

“宸君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上一次从香港回来，看到慕卿妹妹和高皇季的报道，明明是很着急，可等慕卿妹妹回来后，他倒变了一个人！不但不着急，还把可怜的慕卿妹妹狠狠批评了一顿。”

于群枫低笑，“遇上了水慕卿，尚宸君就不再是平时的他了，猜不透是正常的。”

顾允承若有所思地跟着于群枫来到车旁，俯身趴在车窗阻碍了于群枫开车，浓眉大眼含着诡异的笑，“群枫，嘿嘿，你这话我就不赞同了。不过——哼哼，有一点我是同意你的。”

“哪一点？”

他仰头哈哈笑得十分狡诈，“你说得对，就他们俩住这么大一个屋子，还真不会发生什么！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宸君的君子之腹，这一把输得心服口服！”

于群枫淡淡地笑了笑，转动车钥匙。

尚宅内。

轻悄推开画室的那道小门，开灯时房间井然有序映入眼帘，六个画架放在原位，所有摆设也在原位。环视四周，尚宸君搭手到开关预备熄灯走人，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发现最里面画架上的布似乎盖反了。

他踱步过去，不带任何迟疑地掀开画布——她终于画了。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又执起了画笔，但……舞台呢？她站上去了吗？

来到她房门前，半握的拳提起却没有落下，修长洁净的手指一张一握，终究还是紧握成拳放回身侧。

先这样吧，再多给一些时间习惯，多一些时间改变习惯。都已是成年人，很多事情很多话都不再是简单几个字挂在嘴边能说明白，也许再多一些时间会有好转，日久见人心，等一切化解心灵相通时，千言万语不过是点缀罢了。

他习惯性地抿了抿唇，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周一，晨暮大厦，经过陆碧瑶等人千辛万苦的谈判，only one和van cleef arpels的合作终于要在此签订。

尚宸君和于群枫领着一群人甫一进入会议室，秘书助理等人已忙着去端茶抱文件。为首与尚宸君并肩的高个男子长着一双碧海蓝天似的眼眸，鹰钩鼻子，却是黑色头发，只听得尚宸君于群枫均称他moss。

待秘书把合约方案书连同附件说明等需要签订的文件完整放到两方桌前，助理上了茶退下，moss一行人翻阅文件确认合约细则时，主位的尚宸君非但没有查看合约，反而神态悠闲地靠向椅背，语气平和地唤了一声“moss”。

moss抬眼看向他，他莞尔，“签约之前有一点我想略作调整。”

moss蹙眉，“尚总裁的意思是？”

“关于陆经理之前和你们谈好的‘让出一成’，我不同意。”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惊讶地看向他，不知这位精明的俊美男人此时打的什么算盘。

尚宸君仍保持着浅莞笑弧，“她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并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只是她个人决定的。这样的合约带给晨暮的利润太少，我无法交代。”

讶异注视着淡然浅莞的尚宸君，于群枫心底不禁苦思，之前还称赞陆碧瑶此举灵活，现在怎么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尚总裁，你派出陆经理和我们商谈必然是赋予了决策权，现在你却说不，你应该知道一成的让步比起合作带来的声誉算不得什么。”

他礼貌地浅浅微笑，“这个我明白，然而企业的目的是追求利润最大化。如果合作带来的利润太少，亏本生意可没人会做，所以……”

moss愤怒已起，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早闻尚总裁一向的行事作风令人称赞，今日一见却是名不副实。关于利润，之前是你方的提议和决定，我们不会让步，如果你坚持要争回那一成，抱歉。”说完他起身带着律师一行人面色愠怒地离开会议室。

见况，于群枫随即起身跟随而出。

尚宸君神色淡漠地给秘书一个眼神，指了指愤怒离去的moss等人，秘书立刻心领神会，追着去送。倾身推开桌上的合约，他起身转而望向透亮玻璃墙外的冬日天空，以掌撑着玻面良久不动，直到陆碧瑶不顾任何阻拦风风火火冲进了会议室，他眺望遥远天际的眸光才颤了颤。

陆碧瑶气得跳脚，“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什么叫没有利润？！我努力了那么久，你一句话就全部搞砸！”

尚宸君不为所动。

怒火更甚，陆碧瑶推开守在她身旁试图时刻阻拦以保护上司的助理，狠力迈步向前，然而只迈出三步她已停下，看着会议桌上或合闭或翻开的合约书气血翻腾。下一瞬，她猛地抓起其中一份撕毁砸落，“我不干了！”

返回的于群枫看着眼前的景象，对身边的秘书低声道：“去把顾总找来。”随后又让助理关门退下，没有允许不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