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沈青和程游一起回来时,前台小哥拿着一个包裹递给沈青,笑着说:“程太太,这是您的快递。”
“我没有快递。”她最近没有在网上买东西,她望向程游。程游说不是他。
“您拆开看看吧,”前台小哥说,“反正上面的名字和地址没错。”
包裹拆开,是三本杂志,全是关于婚纱设计和婚礼策划的。
沈青顿时红了脸。
“原来是好事将近啊,”前台小哥最会见风使舵,“恭喜程总。”
进了电梯后,沈青忙不迭地解释:“不是我,可能是雅丽的恶作剧,昨天她生了我的气,肯定这会报复来着。”
“不要紧张,”程游望着她说,“该紧张的人是我。”
“你也不要紧张,婚礼对我来说,不是特别重要,”沈青知道,他之所以那么久都没提起过,一定有难为的地方。
程游望着沈青,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只是难以言表地笑了笑。
进了公寓后,沈青将杂志随手丢在桌上,还拿另外几本闲置书压在它们上面。
沈青发了一长串短信申诉罪魁祸首。罪魁祸首依旧没理她。
后来,稍晚,沈青坐在阳台上写稿时,程游拿着这几本杂志靠拢她,说:“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和你说明。”
“说明什么?”沈青没有停止敲打键盘,装作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程游轻靠她的背,翻着其中一本杂志:“我家有些传统,家里若有人辞世,直系后辈要守孝三年,期间办不得喜事。”
沈青嗯了一声,其实她隐隐有猜到是他奶奶去世的原因。可如果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他怎么现在才说呢?键盘的敲打声越来越大。
“但我已经叫人设计好你的婚纱了,本想到时给你一个惊喜,”程游继续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可
是再不说出来,恐怕某人就要因为我而受委屈了。”
“我想看,”沈青终于停止敲打键盘,转身从他后背环抱。
“现在还不行,还在制作,”程游翻了几页,指着其中几幅婚纱图,“你看这几套婚纱,华而不实,
不是露背就是露胸,不适合你。”
“程游,给我看设计图,”沈青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设计图真就要保密了,”程游说。
沈青松开他,直起腰子,默不作声地继续敲打键盘。这回换程游转过身来,撩起她的头发,脑袋埋在
她的香颈间,狠狠吸了几口香气,渐渐地开始不老实,唇舌相抵。
沈青忙用手挡开他:“给我看设计图,不然不准这样。”
“各退一步,我画一个草图给你看,”他似乎很无奈,直接打横抱起她,然后走进书房,把她放落在
书桌上。
他提笔,挑了一支稍细的毛笔,微微沾墨,落笔。
他的墨是徽墨,以松烟、桐油烟、漆烟、胶为主要原料制成,经点烟、合料、压墨、晾干、挫边、描
金等工序精致而成,色泽黑润,坚而有光,入纸不晕,舔笔不胶,经久不褪。为了帮他研好墨,沈青曾
经在禄山时,就特地花心思去了解了一番。
徽墨在他落笔间,飘散出浓郁的馨香。宣纸上的草图也渐渐成形,墨色忽浓忽淡,时重时清。
灯光下,是一个着旗袍式婚服的女子,婚服除却了些中式的繁复,结合了西方的简约。
“我没有画完整,”他停笔,望著她,“不过大致就是这样了。”
“婚服很好看,”沈青由衷说道。
“人也很好看,”他浅笑。
墨还未干,展在灯下。有一瞬间,寂静极了。
“你喜欢画画吗?”实在经不住他的视线,沈青偏头看画。
“无所谓喜不喜欢,”程游轻描淡写道,“能够帮助表达就行。”
也是,他说过,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所以把一切都尝试过。
“这是奶奶教我的,”他又说,“哥哥发生事故以前,我一年可以见到她两次,寒暑假里的某七天,
两次就是十四天,在阿爽家,李家为我们作掩护。”
沈青环住他的腰,侧脸挨着他结实的胸膛,他左侧的胸膛微微鼓动。
他的心跳声总是很沉稳,听着让人安心。
“奶奶说,我的父亲很会画水墨,如果我学会水墨画,他一定很高兴,到时候她可以帮我带给他,那
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父母都去世了,”程游的声音很低,即使就在耳边,沈青也要很集中地听。
“我把每次画好的画都攒下来,等到寒暑假那几天交给奶奶,奶奶把它们带给父亲,也把父亲的信带
给我,信里面是对那些画的指点,”他顿了顿,“后来啊,长大了些,才知道,这些信都是奶奶写给我 的。”
“奶奶很爱你,”沈青听得心里发酸。
“如果她老人家还在,”程游说,“一定也会喜欢你。”
“我相信,”因为爱屋及乌。
在沈青也不联系陈雅丽的几天后,陈雅丽突然出现在沈青的杂志社里,彼时还有十分钟就是下班时间,因此杂志社人很少。大家都是提前下班,机智地避开交通的高峰期。
“我和袁启杰吵架了,”陈雅丽鼓着腮帮子说,“他叫我去a市养胎。”
“我家乡的空气比这边要好,是个养胎的好去处,”沈青说。
陈雅丽苦憋着脸:“我和你和好,你要帮着我,不能帮他说话。”
“雅丽,跟我回家,”袁启杰也来了办公室,应该是跟着陈雅丽后脚来的。
办公室里已经有几个同事投来看好戏的目光,沈青把他们两人拉出办公室,来到无人的楼梯间。
“你们到底怎么了?”沈青问。
结果没有人搭理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非常忘我而投入地吵嘴,吵到最后,沈青自己找到了吵架的原因。
无非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因为某一方的挑刺,另一方的不相让才会吵起来。
等这一对吵架夫妻终于吵完走人,沈青也走出写字楼,立刻就看见那一辆熟悉的车。
她走过去的时候,车里的人也正好开门出来,绕到副驾驶把门打开,等她进来。
程游换下了西装,穿着舒服的休闲装,是沈青上次和陈雅丽逛街时帮他买的那套。
他办公室也有一个衣柜,只要没有商务应酬,结束工作之后,他一般会把西装换下来。
“今天怎么比以前早了点?”沈青问。往常都是她去他公司等他。
“你今天也晚了点,”程游发动车子。只是没有在算好的时间里看见她,他便焦急不安,放下工作过来确认她有没有事。他承认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
“因为雅丽和袁大哥闹矛盾了,”沈青苦恼地说,“他们两都跑来了我这。”
“刚刚看见了,”程游笑得若有似无,“他们两个还停在我的车子旁边闹了一会儿。”
车窗是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看得见外面的。他们在吵的时候肯定不知道程游就在他们旁边观战。
沈青也笑了,程游当时一定尴尬地坐在车子。
“我们有吵过架吗?”沈青问。
“没有。”
“你会和我吵架吗?”沈青又问。
“不想也不会,我们两个不会吵架。”
“万一有一天我们就是吵架了呢?”沈青看着他的侧脸。
他略微思考,一脸认真地回答说:“首先,发生这件事的概率很低,其次,如果真的发生了,一秒之后,我们就会和好。”
“为什么是一秒钟?”沈青笑。
“因为我等不到两秒之后才抱你。”
两个人在超市买菜的时候,程游接完一个电话,告诉沈青,程平帆晚上会来一起吃晚餐。沈青雀跃,
不停问程游,程平帆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他又不是第一次来,”程游望着快要满出来的购物车,哀怨道,“而且你从来不问我喜欢吃什么。”
“第一次来气氛太沉重了,我作为他的长辈,只招待了他一碗鸡蛋面,我过意不去,”沈青解释道。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那是她唯一可以见得到的程游的亲人。
幸好程游是一个称职的好叔叔,知道自己的侄子喜欢吃什么。
程平帆也很给面子,把沈青做的那几道菜都给吃了。
当然,在吃的时候,程游暗地里给了程平帆无数个威胁的眼色。
吃完后,叔侄俩在书房里谈论很久,期间沈青只进去过一次,端去两杯茶,很快就出来。
程平帆道别时,非常礼貌地向沈青低了一下头,并且谢谢她的招待。
门被关上后,沈青一脸不可思议:“有你在和没你在,完全是两个人。”
“是吗?”程游满不在意。
“你是不是以前做过让他害怕你的事情?”沈青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没做过,”程游说,“也许是我天生威严。”
“不正经,”沈青戳他的腰,催他去洗澡。
洗完澡后,程游在衣橱里找到沈青,她在整理衣服。
“你以前是不是不喜欢看我穿西装?”程游耳边的几根发丝还在滴水,沈青赶紧拿了一条毛巾给他:“是吗?”
她不太记得了。
“可能,我还要穿西装很久很久,”程游紧紧看着她说。
他忽然郑重其事,沈青也停下手中的衣物来,想了一会儿说:“第一次看你穿西装,我在兼职,好像
是不怎么习惯,不过应该没有不喜欢。”
毕竟他穿西装好看得让人甘愿变肤浅,只因皮囊就怦然心动。
“怎么了吗?”沈青站起来帮他擦干头发。
“平帆和他爸爸一样,喜欢摄影,却又不像他爸爸喜欢商业,”程游说。
再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沈青就明白了:“所以你想告诉我,你想让平帆做自己喜欢的事,换你你继续留在公司,然后这样就和你以前说过会离开那些名利场的话相违背,是吗?”
程游嗯了一声,问她:“你会不高兴吗?”
“我那时以为你喜欢音乐,所以对于你突然穿上西装有点不习惯,甚至误解你也被束缚,可能才会让
你以为我不喜欢你所做的事,”隔着毛巾,沈青揪了揪他的耳垂,“我没有高不高兴,无论你做什么决
定,我都支持你。”
他的耳垂很厚实,据说这是长寿相,且福禄双全。
“这样我可能会变得很忙。”
“没关系,我不忙,”沈青笑着说。
程游也笑,把头上的毛巾蒙上沈青的眼睛,霎时封住她还在笑着的唇,濡湿的热情长驱直入,势不可挡。
后背抵住衣橱的木板上,她开始气喘,想要推开他,他不舍地用舌尖顶了一下她的上颚,才退出。
沈青有些瘫软,低头:“衣服又乱了。”
“我和你一起整理,”程游也蹲下来。
“以后多叫平帆来家里吧,”沈青说着,顺手接过程游叠得又好又快的衣服,“我感觉他很尊重你,像尊重一个父亲那样。”
“好啊,”程游答应。
“有他这样一个大孩子,感觉更像一个家,”几件衣服下来,沈青仔细瞧了瞧,发现程游叠衣服,竟不比她叠得差。
修长白净的手指,三下五除二,轻松就将衣服叠成最正规的样式,而且也知道哪些该用衣领挂,什哪些该折叠。
衣服很快叠好,程游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说:“我很想给你家的感觉,可是我不能让平帆在
这里住下,不如这样好了,我们自己造一个,”说着,他的眼神就变了,头低下来。
沈青敏捷地躲开,笑着说:“我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程游在沙发上对着她勾动手指,沈青总觉得这样的动作像在唤一只小猫小狗,但她还是
向着那根手指走过去了。
程游在i pad上按了播放键,里面竟出现小山的可爱脸庞。
“和小山视频吧,”程游把i pad递给她。
沈青和小山开心地聊了起来,小山告诉她,虽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但他暂时不想离开禄山。因
为张氏夫妇不会跨出禄山,而小山想要多陪伴父母。他说,他还小,以后有很长的路,但是张氏夫妇年
纪渐长。父母在,不远游。小山希望沈青不要因此失望。沈青很开心小山如此孝顺,说了一大堆关心和理解的话,表示不会失望。
“开心就好,”沈青说。
“小青姐,你还会来禄山吗?”
沈青偷瞟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某人,他正在处理什么公务,带着耳机,听对方汇报情况,偶尔简短地回答一两个字。
“等我去的时候,提前告诉你,”沈青给不了确定日期。
据她所知,禄山绝不是一个她想进就能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