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窗棂照进殿内,在地上照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沈月笙的细腻光滑的肌肤在温柔的光线中泛着柔和的光,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如瀑的青丝不饰一物散在枕上,额头和鼻子起伏出温润的弧度,整个人娴雅得如同一块美玉。
南宫擎宇静看着双目轻瞑,微微苍白的沈月笙,心里想,总在书上看见古人夸赞女子的美貌曰“美人如玉”,那么那些女子应当按照阿珠的样子长才配得起这四个字。
沈月笙昏睡了两三日,此刻忽然间睫毛轻轻地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的刹那间就对上了南宫擎宇怔怔望着她出神的眼神。
“三郎。”沈月笙心头一暖,胸腔中的一团火焰在激烈地扑腾跳跃,但是仍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凝视于面带疼惜之色的南宫擎宇虚弱道:“三郎。”
南宫擎宇等了这两三日,忽听见这么绵柔的一声,心中立刻大喜带着疼惜的语气道:“珠儿,你可算是醒了。孤,孤都快着急死了。”
沈月笙苍白着脸用手轻轻掩住南宫擎宇的口,不叫他继续说下去道:“叫大王担心了。”
南宫擎宇的手掌带着温厚的暖流覆在沈月笙纤细的手上道:“孤知道,你受委屈了。”
此刻,韶景宫是一片两情缱绻的光景,而丽景轩却是一片人心惶惶。
施嫣然怀里抱着一个小手炉,不停得在殿内走来走去,此时,赵平前来禀报道:“娘娘,傅小主求见。”
“传。”施嫣然立即道。
“静妃娘娘安。”傅月影进殿后施礼道。
“怎么样了?”施嫣然问。
“娘娘请放心,查不到咱们这里来的。”傅月影道。
“真是可惜!大王竟然如此重视那贱人!”
“凡是与此事有关的人,都经过慎刑司的严刑拷问。那两个宫人和芬儿活活给打死了,苦役处的宫人都给绞了舌头。”傅月影脸色苍白道。
“大王还真是……竟然不惜亲自下命令,一点也不避讳史官评说了。”施嫣然脸色阴沉中带着极深极怨毒的恶意恨恨道。
“幸亏嫔妾当时在传话时有意将咱们隐藏在了暗处,否则若是被……”傅月影有些后怕,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施嫣然投来的一个阴冷眼神打断了,她机警地咽下去了后面的话,垂下头做出一个卑微而恭敬的表情。
施嫣然面色十分不好,心有不甘得拍着椅子的扶手,谁知一个不小心,手指上套着的护甲磕在了椅子上,施嫣然吃痛“哎哟”了一声。
当南宫擎宇惩罚苦役处宫人的消息传到沈月笙的耳朵里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神问道:“琳琅,那两个宫人差不多都是十几岁的样子吧。”
琳琅看着沈月笙苍白的面色迟疑道:“是。”她轻轻地应了声:“哦。”便软软地顺势坐在了榻上,什么话都没说。
从此,沈月笙夜夜被噩梦困扰,精神也越来越差,南宫擎宇每日都用最大的精神去处理政务,夜夜都来韶景宫陪着她。
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宫女惨死,怨气冲天,冤魂不散的传言。有人说深更半夜的时候曾在韶景宫看见过那几个宫女的鬼魂,甚是凄厉恐怖。饶是沈月笙并非那几个宫女之死的始作俑者,然而她毕竟与她们的死有着深重的瓜葛,再加上她初来宫中于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便将这责任一股脑儿的揽了过来,生生认定那几个宫女便是来找她讨债的,惊惧交加之下更是夜夜不能入睡。
南宫擎宇夜夜将她抱在膝上,用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如瀑的长发,他宠爱爱怜甚至是哀求着对她说:“珠儿,你要早日好起来啊。”
沈月笙通常用含情的双目深深地看着南宫擎宇回应着,然而她终于还是一日日,以不可阻挡的趋势瘦弱和憔悴了下去。
南宫擎宇找来水南野在通灵宫做了整整七日的法事超度死去的魂灵,然而还是无济于事,沈月笙一日比一日憔悴,一个月之间竟然无力下地行走了。整个韶景宫日日前来最频繁的人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了,太医们来看过沈月笙之后皆说是思虑太多积郁与胸,不过都开了些吃不坏身子的滋补之药罢了,南宫擎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脾气也一日比一日差。
因沈月笙病着,嫔妃们日日来韶景宫请安的规矩也被南宫擎宇免了,后宫的嫔妃们倒也是乐意的,不常走动的各宫之间也因沈月笙突如而至的恶疾又常聚在一起幸灾乐祸起来,尤其是丽景轩和瑶华殿甚是欢喜。
这日,南宫擎宇去早朝了,韶景宫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沈月笙居住的内殿中窗帷密密得垂着,帷幕一重有一重得遮着,几乎透不进光来。
地下的火盆烧的极旺,殿宇内的熏香隐隐约约,沈月笙睁开眼睛轻轻唤了声:“琴横。”
“小姐,您醒啦?”守在帷幕外的琴横迅速地掀开帷幕答应道,她的双眼微微红肿着,显然是前一夜痛哭过,今晨又稍微处理了一下。
沈月笙无声的点头,因为迅速的消瘦,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显得又黑又大,让人望之便生出怜惜之意。
琴横招呼着等候在门外的宫人们替沈月笙盥洗了一下,琳琅站在琴横的身边也忍不住偷偷摸了一把眼泪与寻梅下去为沈月笙准备吃食去了。
“琳琅姑姑,你说咱们王后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寻梅问。
“傻丫头,咱们王后可是有大邺的神灵庇佑的,说不定明日就好了。”琳琅道。
寻梅垂下眼睑难过道:“王后素日善良宽厚最是仁慈的,怎么偏偏就生了病了,这可真是好人不长……”话还没说完,寻梅立刻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道:“呸呸呸!奴婢真是该死!”
方才伺候盥洗的侍女们一退下,内殿立刻陷入了一片静悄悄,桌上摆着的烛台中的红烛只剩下短短几寸,宫人们还未来得及换上新的,残存的蜡烛上挂着长长的几滴红泪,仿似一哀伤落泪的惋艳女子。
“琴横,这屋里蒙得慌,你去把这些帘子都掀开吧,让太阳透进来些。”
“是,小姐。”琴横起身,将遮着寝殿的重重帷幕系了起来。
寝殿慢慢地亮起来,阳光渗进寝殿的那一刹那,这个室内变得温和而明媚,所有的器物上都泛着瓷器一般的光泽。沈月笙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喜悦和享受,她微微得笑了。
“琴横,你说,我还能看到几天这样的太阳了?”沈月笙弱弱得问。
“小姐,您别胡说。您是咱们大邺的王后,咱们大王能活万岁,小姐您自然也要陪着大王万年的。”
“傻琴横,这样的话你也信?”沈月笙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知道,我不成了……”沈月笙悲伤道。
“小姐您别这么说,您很快就好起来了,太医说了的。您没事的。”琴横带着哭腔抹着眼泪道。
千禧悄然进来,虽然他心内也很是难过但面上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道:“娘娘,庆妃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