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湑携带全家见过瑾怀王。”
南宫曦泽带着歉意恭敬地拱手道:“劳沈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小王内心实在不安。”说完又向着满厅垂首站立的男女老幼谦逊地行了一个礼,他如此作风极有风度让沈镇远不由得将他与寻常的皇家子弟分开来看。
沈惜墨站在祖母的旁边小小的一团在众位大人堆里一眼就看见了南宫曦泽,她平日里就很是天真烂漫今日见南宫曦泽果真来家中赴约心内十分开心,趁大人不注意时偷偷得朝南宫曦泽做了个鬼脸,逗得南宫曦泽强忍着笑意。
“你果真来了!”沈惜墨落落大方道,全然不似方才祖父的严谨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人罢了。
沈湑见小孩儿娇憨不懂礼数忙呵斥道:“瑾怀王面前怎得如此放肆?”
“稚子不知天高地厚,平日里被老夫娇惯坏了不懂礼数,请王爷莫要见怪。”沈湑道。
南宫曦泽露出温和清雅的笑意摆摆手道:“无妨,沈大人言重了,小王原是与小姐有此约定的。”
“哦?”沈湑疑问道。
南宫曦泽便将那日他如何撞倒了沈惜墨,两人又是如何在御园中赏梅定下了赏梅之约一五一十地讲给沈湑听了。沈湑听完哈哈笑了几声道:“看来瑾怀王今日赏梅烹茶实在不需老臣作陪了。”
“小王怎敢劳驾沈大人陪同,沈大人政务繁忙,不敢多加叨扰。”
沈湑点点头,他虽然欣赏南宫曦泽的人品但是毕竟年龄悬殊,想来倘若他一直在此处作陪的话,难免会让孩子天性的南宫曦泽难以尽兴,再者他本是率直任诞之人,行事待人清俊通透惯了,他见那南宫曦泽风流潇洒,不拘礼节料想该是同道中人,便心内暗自做了打算只叫他由了自己的性子赏玩便找了个借口托说是有事情便离开了。
南宫曦泽因最近连连在宫人和同伴口中听闻沈镇远的威名,心内早就想见一见这个传闻中的少年英雄。
沈湑离开时家中的女眷为避嫌也跟着一齐走了,一个身形高大长相俊朗的男子朝他淡淡得笑了一下拱拱手。
沈镇远身上那股如青山如苍松般凌然的英雄气叫南宫曦泽心内一震道:果真乃是人中麒麟。当下也笑了笑道:“沈将军慢走。”
沈惜墨自那日夜宴上见到南宫曦泽,允诺带其观赏自家的梅园后便日日夜夜都记挂着,原还以为他不会来了,不曾想到他今日竟然真的来了,心内十分欢喜,恨不得此刻就带着他在梅园中走上一走夸耀一番,奈何南宫曦泽小大似的作了一个又一个揖,实在是让人等的心急。
“父亲,我也去。”一个男童的声音响起,叫住正欲离开的沈镇远。
沈镇远的目光落在一个小男孩的身上,南宫曦泽顺着沈镇远的目光看见了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男孩子,那男孩个头很高,穿着窄袖的蓝色长袍眉目间隐约透出些刚毅之色面目也很是俊美。
“为父要去军营处理公务在身,你去做什么?”沈镇远笑道。
“孩儿去找张将军,他说会教孩儿练刀呢。”沈慕文道。
沈慕文如今正到了男孩子好动的年纪,虽然出身书香门第,沈湑亦对其颇有期许,从他的名字“慕文”二字便可知一二。谁道他与沈镇远一般无二虽是在文墨上并不逊色但却更醉心于战争谋略,对男人世界的刀枪兵器很是痴迷,尤其是沈镇远打了胜仗回来之后他便总缠着父亲与他讲出征途中的种种。
每当沈镇远说到与南越的大战,他的脑海中仿佛就出现了大邺的儿郎们与南越敌军浴血奋战的场景,每每那个时候他都会紧紧地握紧小拳头道:“父亲,慕文日后也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保卫我大邺的家园,保护我大邺的子民。”
前几日,他趁着嬷嬷不备的时候偷偷央求了家丁带他去了城外,谁知不知怎么着竟被他偷偷遛进了沈镇远的营地,刚好又遇见了张破阵,那张破阵与沈镇远相熟见是小公子来了便自作主张把他带到了校场上看练兵。当幼小的他站在高墙上看见十万大军迈着雄壮的脚步,威武的挥动着手中的兵器,那时喊声声震天际,响彻云霄,小小的他被这从未见过的场景震撼到了,他的身体因激动而战栗不停,小男子汉的血性一下子便被点燃了。日后便天天央求着他父亲带他去军营里。
沈镇远皱了皱眉头道:“胡闹,张将军亦是军务缠身,如何有时间陪你?你今日在家陪同小王爷赏梅吧。”
沈慕文听了父亲的话不服气道:“父亲,孩儿不想赏梅,孩儿想同父亲去军营,那才是男子汉该去的地方!”
那么,赏梅便不是男子汉做的事情吗?沈镇远心内飞快的闪过这个想法,立刻制止沈慕文道:“住口!否则为父便罚你抄上百遍文章。”
沈慕文最是害怕看那些枯燥难懂的文章,他见父亲果真恼了连忙住了口不甘心道:“孩儿听父亲的便是。”
“兄长,咱们走吧。”沈惜墨拉起沈慕文的手,小心翼翼得说。
沈慕文倔强得站在原地看着父亲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一点也没有回心转意带他走的意思,一张小脸绷得越来越紧,闷闷地不说话。
沈惜墨只得拉着他的手道:“兄长何必急在这一时?等兄长长大了自然就可以随爹爹去军营了。”
“如今我还不大吗?”沈慕文反驳道。
“单父亲的那杆枪就有百八十斤呢,兄长可能拿得起来?”沈惜墨笑道。
“我如今是拿不起来,可是等我长大了一定能拿起来的。”沈慕文反驳道。
“静好相信兄长!兄长日后定是个与父亲一般的伟丈夫!”
“静好相信兄长吗?”
“自然相信!”
“”好!兄长日后必然成个伟丈夫。
沈慕文在沈惜墨的开导下,方才沮丧的情绪瞬间便好了起来,便与沈惜墨和南宫曦泽高高兴兴得往梅园里去了。
沈家的梅园很大很空,他们几个小小的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拿着烹茶器具的仆人和一两个照看的下人,脚下踩着积雪的声音很清晰,更是显得梅园寂静寥落。
慢慢走近远远地就闻见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梅香,刚好前几日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今日方才雪霁天晴,清冽的梅香在这干净的空气中显得十分沁人心脾。
“好香啊。”南宫曦泽赞赏道。
“这算什么,等你进了梅园才好看呢。”沈惜墨道。
南宫曦泽顺着沈惜墨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片白梅在皓皓的白雪中肆意绽放,梅树上的白色花瓣如地上的白雪般玲珑剔透,花瓣上还有残留的积雪,一眼望之如同一片苍茫的冰天雪地,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南宫曦泽都不曾想过人间竟然还有如此纤尘不染的孤清之景。
“当真是冰雪林中著此身,分歧桃李混芳尘.”南宫曦泽赞赏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沈慕文道。
“兄长,小王爷这两句诗出自元代王冕的《白梅》,赞美冰雪林中的白梅而贬低普通的桃李,告诉我们做人要像白梅一样有素雅高洁的节操。”
“是这样啊。”沈慕文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
南宫曦泽见沈惜墨头头是道很是通晓诗书的样子眼中一亮,心内连连赞叹道:“好厉害的小丫头。”
“兄长可是知道父亲今日为何让兄长来赏梅了吗?热血男儿怀有报国之心乃勇士,而拥有高洁的品质操守乃君子,父亲希望兄长成为勇士更成为一个君子呢!”
沈慕文伸手轻轻去掉几瓣落在沈惜墨发间的梅花瓣道:“静好,你说的好,说的很对,可惜我刚才还生父亲的气了,今日父亲回来我就去给父亲赔不是,答应父亲好好地做个勇士也做个君子。”
“嗯!这才是静好的好兄长呢!”沈惜墨的眼睛笑成了一个月牙拍手欢喜道。
童子在一个亭子中支起了小炉子,茶香一丝一丝得飘散出来。南宫曦泽隔着升腾的水汽望着沈惜墨俏丽而灵动的小脸愣了一下神,心想:这兄妹二人一静一动,一文一武当真是有趣。
“小王爷,实在抱歉,我方才我对你语言不逊了,还暗暗在心中一直怪你害我不能跟爹爹去军营,在此给你赔不是了”沈慕文端端正正地对南宫曦泽行了个礼道。
“南宫曦泽与沈慕文年纪相当,方才冷眼看着他兄妹二人的对话后,对有着男子汉气概的沈慕文很是感兴趣当下笑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可愿与小王交个朋友吗?”
虽然沈慕文此前对这个小王爷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自从他念出那两句诗之后,沈慕文便感觉他是个“君子”了,当下也爽朗道:“嗯,我愿意。”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去军营啊?”
“是。”沈慕文坚定的点点头,黑漆漆的眼睛闪着光芒,仿佛一听见军营这两个字他整个人就光彩熠熠起来。
“那小王答应帮助你日日进去军营可好?”
沈慕文抑制不住喜悦眼睛紧紧地盯着南宫曦泽激动得问:“此话当真?你真的可以让我天天都去军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