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擎宇日前已安排了郡江赈灾事宜,自从落梅第看见灾民流离失所的惨状以后心内越发不安,对救灾的事情十分上心。可今日早朝的时候听都城的令尹禀报说那郡江的流民又向邺城大量涌了来。南宫擎宇当下黑脸道:“管事的官员不作为就怪不得百姓离弃故园了,赈灾之事何以如此拖沓?”
一班朝臣权衡着自己的利益说了些虚与委蛇的话,不免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南宫擎宇登基才不久还不曾稳固根基,朝中也没有个可靠信赖的心腹集团,不仅是下情不能上达而且在政务的执行上面实在是力不从心。和南越的一战大邺虽然胜利了但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颇是伤筋动骨了一番。
流民的连续涌入让早先拨去建玉钦殿的银子立马显得微不足道,眼见还有大量的流民又要涌进来,南宫擎宇心中一阵烦乱紧紧得攥着手里的翡翠念珠。
问天祭祭司水南野上前奏道:“郡江水患成灾,问天祭不敢怠慢。臣日前以龟甲占卜,得知郡江水患与后宫颇有些缘故。”
问天祭是专门设立供奉神明的机构,问天祭祭司除过对神明祭祀活动和星相异动之外甚少在朝中多置一词,因此而甚少卷入朝臣之间的利益博弈。南宫擎宇微微朝前倾了倾身子探寻道:“你倒说说看?”
水南野道:“郡江居大邺东南方,东南为坤卦。我邺国陛下主乾,皇后主坤,如今后位空悬,东南无主位庇佑,邪祟便趁机作乱,是故郡江连年灾祸不断。”
苏曼仪身份高贵,前朝又有其父苏振权倾朝野,人人皆认为苏曼仪是当仁不让的皇后人选,苏振为了自己的权势更稳固些,私下也为苏曼仪登上皇后之位的事情做了不少准备。果然不出所料,水南野语毕,立时便有请立苏曼仪为后的请辞,附议之人占了多半朝,仔细看看竟然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可想而知苏振的势力有多庞大,朝廷臣子的结交党派有多严重。
南宫擎宇自小便经历了夺位的事情怎么能不知道这举荐背后的蝇营狗苟,便淡淡地笑着拨弄着掌中的念珠。
筒在袖中的玉萧滑落下来,凉丝丝的在手里,不由让他想起了那一夜的月下清曲和抚琴的玉人,道:“孤是该有个皇后与孤共同掌管天下了。”
南宫擎宇这话既不肯定也不否认立苏曼仪为皇后,但是在场的臣工们却认为苏曼仪将成为大邺的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苏振的脸上露出喜色道:“大王英明!”
南宫擎宇露出一丝让人不明所以的微笑道:“依大祭司所言,既然孤王立后是神明的旨意,便依旨意而行在“浴兰节”立后吧。”
“浴兰节”是主大邺国运、战争、生育、姻缘诸事的青姬娘娘的生辰,乃是大吉之日,大邺会连续庆祝三日,那三日城中的年轻男女可尽情的唱歌起舞自由寻找所爱。
在“浴兰节”互生爱慕的男女都是青姬娘娘的旨意,只要对方愿意便可自由结合。所以当有些男女的情爱不被家长所允许时就会趁着“浴兰节”演一出戏,托词说是要遵守青姬娘娘的旨意而成就美事,话说“浴兰节”还真的成就了不少爱情美满的佳话,大概真的是青姬娘娘有灵吧。
南宫擎宇选择在“浴兰节”立后就说明他不打算立苏曼仪为皇后,方才在众人面前春风得意的苏振瞬间黑脸,不承想竟受到这番折辱,一丝阴冷的目光闪过,心内冷笑道:“好你个小皇帝,这就想与老夫斗了?”
稍有些气性的朝臣平日里多受制于苏振,固然有心斗一斗怎奈何安国侯一血溅疆场,朝中再无安国侯这样刚正不阿功勋显著的带头之人而只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他们乍一听说南宫擎宇另有立后的人选立刻打起了精神极力赞同南宫擎宇的做法。
前朝后寝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上的风吹草动总是很快就传到后宫。
丽景轩,静妃施嫣然正坐在妆镜前由宫人为她上妆,宫人的手指翻绕了几下便梳好了流云髻,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从紫檀木匣中取出一只翡翠耳坠比划了半晌交给替她妆扮的宫女叫戴上,小宫女接过耳坠正要上手,一內监脚下生风跑进来,施嫣然蛾眉微蹙,一旁唤做珊瑚的宫女道:“赶着去投胎不成,也不怕惊着娘娘。”
内监站定满脸堆笑道:“娘娘,发生大事了。”
施嫣然拨弄着头上的步摇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内监上前一步:“顺义候今儿得了好大的没脸,皇上要立皇后了。”
施嫣然眉脚微动嗤笑道:“叫顺义候没脸可不多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监道:“今儿早朝,问天祭说郡江大水与后宫无主有关,大臣纷纷主张立顺妃为后,顺义候这边都准备谢恩了,谁知道皇上却说要在‘浴兰节’立后,偏偏不让顺妃做皇后。”
施嫣然听完沉思了一下,语气沉重道:“如此一来可棘手了。若陛下只是不答允苏曼仪当皇后,本宫就有机会。可陛下若要在‘浴兰节’立后,本宫便绝无机会。”
珊瑚疑惑道:“娘娘,您说的话,奴婢……听不懂。”
施嫣然叹一口气缓缓道:“大臣举荐顺妃,陛下不为所动,八成是心里有了人,想借着‘浴兰节’青姬娘娘的首肯名正言顺地立后呢。”
禀告消息的内监道:“娘娘,那咱们怎么办?”
施嫣然道:“只要后位一日高悬,本宫就有机会。她苏曼仪不是陛下中意的,只要陛下娶不到中意的人,那我们这些个不中意的,谁都能当皇后,到时候若本宫母家多出些力气。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语毕,抬手对内监道:“赵平,你去看看白雪怎么还没回来?”
内监领旨躬身退步而出。赵平与身边的跟班内监道:“奇怪了,往日送信,白雪往返不过数日,怎得这一回都过了十日还不回来?”
小内监道:“公公,这些日子风大些,雨也多了些,白雪准是被挡了路,您别担心。”
赵平道:“一只鸽子,倒不至于让咱家怎么着,关键是咱们娘娘和娘家通信,都指着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