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桐愤愤走远后,白烨还在原地轻轻笑着。
他只是不经意飞过药铺的时候,看见任明桓在里面,再随口和风桐这么一说。
她竟然真的找过去,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出宫,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回来。
白烨低下头,轻轻说,她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也许人的心,不会随着时移世易而有所更改。
至少,现在,他所遇见的风桐,就真的没有变。
晚风吹来,花香幽幽地溢了满园,杨树随风晃了两下,白烨就消失不见了。
我在阁中作画。
一张洁白未经污染的画纸摊开,我轻轻提笔,三两下便绘出今日宫外所见的长街。
画上有鸟语花香,有人群熙攘,有温柔阳光……还有,药铺外站着的一个男子。
一幅画绘完,我盯着画看得出神,自己也没有明白自己在画些什么。
我等墨迹彻底干透,把画小心封好,轻轻放在枕下。
这是第一次出宫。
第一次出宫。
出宫。
我竟然出宫了。我躺在床上,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哪怕只是在宫门外的长街上转了一圈,就进了一个药铺,也算是出宫吧。
可惜只有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如果时间能再长一点儿,再长那么一点点,也是好的。
我用力摇摇头,不该再有什么奢求。
能出宫看看,闻一闻宫外的空气,和宫外的人说说话,怎么样,都是好了。
我淡淡笑了,闭上眼睛,努力做一个梦,把今天经历的重新再来一遍。
清晨,空气中淡淡的薄雾渐渐消散,树上的鸟又唱起了昨日的歌。
我对镜梳妆,突发奇想,在眉心画了一朵淡淡的梨花。
我照了照铜镜,梨花在我的眉心舒展开花瓣,连早晨都是满满的惊喜。
到佩佩那里吃早饭的时候,佩佩还不确定任明桓到底能不能来。
她觉得,任明桓根本不可能出现。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任明桓自打出现以来,就会给我一份安心的力量。
心底里有个声音,无凭无据地响起,他,就是会来。
我刚回到院子里,就看见秦蓁儿的贴身宫女等在那里,仔细一瞧,正是上次在御花园与我斗嘴的宫女。
我看了一眼她,她脸上挂着满满的不服气。
我往石凳上一坐,她就慢慢地走过来,仰着个脑袋,缓缓道,“我们公主请你过去。”
我看了看天,“现在这时候任公子还来不了,过一会儿他来了我再同去。”
那奴婢刚要说话,我就起身径自往阁中走去了。
她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关键是这又不怪我,时辰尚早,任明桓没来也是情有可原嘛。
秦蓁儿也真是,明明是自己要嫁人,搞得像是求着任明桓娶她似的,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吧。
任明桓最多是一棵看着新鲜好看的树,但是具体价值,在她们母女看来,应该是值不了几个钱的。
她们只看得上朝廷命官的公子。
我正感叹着,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开窗一看,那宫女拉着刚到的任明桓说个不停。
任明桓一直在点头,我想笑。
我整了整裙摆,走出房门。
那宫女看见我来了,没好气的说,“任公子既然来了,你就不用去了。”
我有些尴尬,任明桓却说我是他的妹妹,自然要我同去。
这年头,这些男的都喜欢认妹妹。
那宫女被噎住了,只好瞪着我,眼巴巴地看着我和任明桓走在前面。
我偷偷看了一眼那宫女,小声说,“怎么进来的?”任明桓抿嘴偷笑,“在下自有办法。”
我用手指戳他一下,他一双眼睛含笑望着我。
一直到了公主府。
我抬头望了望秦蓁儿硕大的住所,暗暗啐了一口。
同样都是公主,秦蓁儿就能有一个公主府,秦佩佩却住一个比我好不了多少的院子。
世态炎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任明桓拉了我一下,我反应过来,跟他一起进去。
“风姑娘,我发现,你是一个很喜欢走神的女孩子。”任明桓淡淡说。
我有些窘,不敢看他的表情。“一会儿该怎么做。”任明桓小声问。
我没回答他,怎么花言巧语怎么说呗。
进了正厅,娴妃端坐在上面,秦蓁儿低头站在她母亲旁边。
秦蓁儿见有人来人,快速抬眸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我扫了一眼秦蓁儿今天的穿着,绫罗绸缎,珠玉宝钗。
哪怕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身上的金银宝饰,没有身上的细丝华服,回眸间,都已是万种风情。
更何况今日如此精心打扮。
我竟不觉得她着装花哨令我眼晕,只是淡淡想着,女为悦己者容。有这么一个人,让一个女子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去好好地装扮自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娴妃连忙让宫女倒茶,请任明桓坐下。
没错,请任明桓坐下,没说让我坐下。
我只好傻傻站在那里,脸上写着大写的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任明桓看了一眼我,叫来一个宫女给我搬来椅子,叫我也坐下。
娴妃脸色有些不妙。
任明桓淡淡开口,“为什么让家妹站在这里?”
她们母女两人都听明白任明桓的意思,惊诧地看着我,我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娴妃一个眼色,宫女就放好了桌凳,我坦然的坐下,拿起旁边的茶杯自顾自抿了一口茶。娴妃看着任明桓,笑逐颜开, “啊,任公子啊。不知道你的父亲在朝中是几品官员?或者是什么朝廷私有钱庄的什么掌柜?”
任明桓低头思索了一阵,“其实……家父只是……”
我赶紧大声咳嗽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又连续咳嗽了几声。
这一咳他们都盯着我看,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罢,我瞥了一眼任明桓,给了他一个尖锐的眼神。
娴妃直勾勾的盯着任明桓看,眼里满是期待。
秦蓁儿一直乖巧的在一边,垂头不语,但也会趁任明桓低头的时候抬头看一看。
任明桓看了我一眼,“关于家父的情况吧,其实我……”
我连忙把刚刚塞进嘴里的葡萄吐出来,之后大声咳嗽起来,“啊,葡萄籽卡住了,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秦蓁儿有些嫌恶的看了我一眼,我自动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