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鸣丰开车跟了他们一路,直到快上高速,才等到单翎下车,把人接过来。
单翎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脸,问他:“喻开成打算怎么办?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都没个说法吗?”
喻鸣丰知道她心里也有气,便没有介意她的语气,说道:“他怎么打算的我不清楚,只是,那孩子恐怕是很难要回去的。尽管我找到付肖笑打官司,但他毕竟年轻,不一定斗得过喻开成的律师团。”
“我知道,我知道的……”单翎有些颓然,闭上眼睛休憩了半刻才有了点精神,“但官司还是要打的,不能这么容易放弃。”
喻鸣丰道:“这件事听你的,你觉得要打官司,那咱们就打,没什么好顾虑的。有我在,他至少不会暗地里对你们下手。”
“嗯,我想和付先生再谈谈可以吗?”单翎揉了下太阳穴,问。
“这没问题,但你必须先回去睡一觉,睡醒了吃过饭,我们再去和他见面。”喻鸣丰调转车头往公寓的方向开,心疼道:“你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要守夜,是这样的……”单翎不停的打哈欠,后来干脆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没一会又睡着了。
喻鸣丰无奈地勾起嘴角,故意在城内绕了几圈,才回到公寓把她叫醒。
单翎困倦的厉害,心里的疲惫也显露出来,只简单冲了个澡,就扑在床上睡着。喻鸣丰给她盖好被子,暖气调到合适的温度,轻轻关上房门。
他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决定炒三个简单的菜,再煲个汤。单翎一看就气血两亏,得好好补补。
白果百合,西兰花,培根鸡蛋,再来道老鸭汤。喻鸣丰拿着菜谱在厨房里忙活了三个多小时,单翎也睡醒了。
心里有事,她也是睡不安稳。
喻鸣丰先盛汤,单翎埋着头喝了一大碗。菜也相当合口味,饭吃了两大碗。她笑道:“我这样下去,一定变成一只猪。”
“没关系,是猪我也不嫌弃你。”喻鸣丰暗含深意地说了句。
但单翎想着官司的事,没有听出什么来。她边收拾桌子边说:“付肖笑那边你约好了吧。我们这就去。”
喻鸣丰在心里叹气,无比希望这件事赶快了结。
付肖笑在一家茶馆等他们,沏好的大红袍倒了两杯给他们,随即说起来案情,“这个抚养案,说实在话,不好打。但是也不是没有打的办法,我目前能想到的,是怎么说服法官相信,证明喻开成他做不了一个好父亲。这个很关键,只要能让法官相信喻开成即便物质条件好,却也不能承担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那就成功了一半!”
单翎下意识地去看喻鸣丰。
喻鸣丰心里了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以自己做实例,上堂作证?”
付肖笑点头,“我就是这个想法。但是你愿不愿意,这要看你丢不丢的起这个人。我总不能逼着你去做对吧。”
单翎看着他犹豫的脸色,想开口劝,却又知道这个口自己不能开。
喻鸣丰并不担心丢脸,只是那些往事他不想再回想一遍,而且单凭他个人的证词,法官是否会相信?
“我自述,可信度并不高。”他沉声道,“除非还有一个人也愿意出庭作证。”
“谁?”付肖笑问。
喻鸣丰却并不想把他也拉进来,“喻家的老管家,严叔。但严叔对喻开成很衷心,多半是不愿意的。”
“要不……我去求求严叔!”单翎冲动道。
喻鸣丰拉着她的手腕,冷下脸,“你不准去,严叔早些年也是黑道上厉害的人物,你去求他背主,你觉得他会同意?”
单翎望着地板沉思,“那……那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喻鸣丰头疼欲裂,其实并不想为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浪费宝贵时间,喻楷丰由谁来抚养,将来是不是能成长的优秀,他都不在乎。
他只是不想看到单翎一直忧心忡忡,所以才会插手。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喻鸣丰叹了口气,“我上庭作证可以,但严叔那边,你们最好不要去碰钉子。”
单翎抿着唇,没有应声。
付肖笑明白他能这样做已经是很难得了,便说:“其实还能抓住一点,喻开成不是在家里养了好几个女人吗?这件事也可以做做文章,这样不正常的家庭,对孩子的生长不利,相信法官也是会酌情考虑的。”
“嗯,这个也确实可行。”喻鸣丰摸着下巴思考,“他不会和孩子相处,这点也可以提出来。他脾气大爱发火,是个暴力份子,这点也可以说。”
付肖笑点点头,把这些都做了记号,“至于樊小芸的死,他软禁对方导致其不得不跳窗逃走,这点……是可以追究的。但他要狡辩也很容易,我想这场口水仗一定很难打。”
“那如果利用舆论的压力呢?”单翎忽然抬起头问。
“利用媒体曝光,给他施加压力吗?”付肖笑道,“我也考虑过这个方法,但喻开成有钱有势,他的面子没有几个媒体敢不给。而且他曾经控制过媒体,这是老黄历了,你不知道吧。”
单翎惊讶地看向喻鸣丰。
喻鸣丰皱眉道:“是有这么回事。有一年我妈利用媒体想要揭露他垄断海鲜市场的事,但反而被他控制了媒体,倒搭了一耙。所以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他和很多媒体平台有交易,他也压根不惧怕舆论。”
单翎陡然觉得浑身发寒。
“好了,不必太过着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官司也是一点点打下来的。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我现在倒是有些信心了。”付肖笑觉察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拿起文件便道:“我就先撤了,有进展了再通知你们。对了,等樊小芸父母回来,我需要和他们见面。”
“嗯,这个你放心,我到时候安排。”喻鸣丰亲自将他送到门口,且压低了嗓音嘱咐:“你以后有消息了先告诉我,单翎那儿,我会说的。”
付肖笑顿时明白过来,“知道了。”
喻鸣丰回过头,坐在单翎面前,打算和她解释一下严叔的事,她脸上藏不住事儿,很明显是不理解他的做法。
“严叔早些年被仇家打断过腿,是喻开成救了他的命。”喻鸣丰给她叫了一壶茉莉花茶,缓慢说道:“那时候他年纪轻,也没有一技之长,就跟着他混日子。喻开成别的方面不怎么样,但做大哥他确实是合格的,对兄弟讲义气,也不怕死,所以在严叔眼里,他非常重要。”
单翎微微叹气,“鸣丰,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放过一切能夺回那孩子的机会。但阿翎你得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我们即便尽力了也难以挽回的,就像我妈,樊小芸,她们死了,我们再如何努力……她们也活不过来。”喻鸣丰点了下自己的心口,“这里,在想起喻开成的时候就会疼,如今却渐渐的麻木了。我还是想他去死,但又不觉得他死了能改变些什么了。我想看他破产、认错,也只是想帮我妈出一口恶气。”
单翎挑起眼角瞅着他,“那你能放下仇恨吗?”
喻鸣丰想了想说:“现在还是不能的……但未来,也许可以。”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单翎稍微能理解一点了,“你不让我去找严叔,我可以答应你。但是鸣丰,那孩子真的不能留在喻家,我不想……他成为第二个你。”
喻鸣丰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点头道:“嗯,我知道。你会这么想很正常,喻开成不会是个好父亲。”
“你真准备上庭作证?”单翎问。
“是啊,只要你希望我这么做,我会去做的。”喻鸣丰的神色有些晦涩,但他握紧了单翎的手。
单翎心里觉得熨帖,仰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喻鸣丰便感觉这一切都值了。
樊小芸很快下葬,四五天后,三表叔和三表婶就回到了锦城。他们见了付肖笑,凭着本能认为这个律师还算可靠,就先付了一笔钱,作为律师费。事实上,喻鸣丰给他价钱绝不止这些,但他私下给了付肖笑多少钱,他谁也没说。
喻开成从律师那里听说了喻鸣丰要上庭作证的事,直接气病了。严叔每天对着孩子也是唉声叹气,觉着喻家越来越颓败了,一点生气也无。但这父子俩的心结要怎么解,他也毫无头绪。
“他这是要和我作对到底呀!他图什么,你说他图什么呢!?”喻开成知道自己从来都看不懂喻鸣丰,现在是更看不懂了。
严叔试想过一种可能,试探性的问:“老爷,有没有想过放弃这个孩子……”如果他们这方主动将抚养权放弃,单翎至少不会对喻开成也充满敌意。那样一来,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们之间缓和关系的润滑剂。
但喻开成顽固不化,听到这话就怒了,横眉道:“什么?要我放弃这孩子,绝不可能!老子不怕那不孝子,有本事让他来弄死我,我就在这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