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在阴僻的地方秘密谋划点什么。之所以称之为阴谋,说的就是他不为人所知的特性,一旦阴谋被人知道了,那就是成功或是失败的到来。
就在窦宁与小神父在渊藻阁遇险的时候,这个小阴谋的始作俑者——空澈,正披着他那间金光灿灿的袈裟,坐在不二寺顶楼他专属的窗台上,怡然自得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房间里,一个穿着蓝色官袍的男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佛经,温文尔雅,折扇轻摇,忽的眼睛瞥到佛经扉页上的几个字,手中扇子停了一下,含笑念道:“竹有节,有千节,风过不折,雨过不浊。”
“竹中空,虚若谷,外物能容,静心能从。”空澈娴熟地接上了下半句,然后从窗台上下来,冲蓝衣男子行了个佛礼。然后随手拣起一个瓦罐,抓了一把茶叶投在壶里,又随意加了些水,就算是沏上茶了。
“想不到这竹中馆的馆训,你居然还记得。”蓝衣男子说,听他的语气,似乎跟空澈相熟已久,“这么急找我来做什么,本少爷可是很忙的。”
“找你来当然是有好事,”空澈笑得诡异:“若非如此我也请不动你洪明彦啊。堂堂蜀王世子,京城第一纨绔,千逐营监军,大齐唯一一块免死金牌的拥有者。”
洪明彦很享受地听完自己这一串头衔,摇着扇子道:“这不见才几月,你就变得这么会夸人了,无事献殷勤,看来本少爷得小心提防。”
空澈不急不躁的倒上两杯茶,道:“你小心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头来防得住吗?我想知道的事一定会知道,我想请的人也一定请的来。”
“嗯,佩服佩服。所以您老人家请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洪明彦拱了拱手,语气漫不经心。
空澈将斟满水的杯子递上去,道:“昨天我在宫里遇到一个人,你一定猜不到是谁。”
见他怎么说,洪明彦也不想自讨没趣地去猜那人究竟是谁,他潇洒的抖开折扇,用扇面接过茶杯。
两个人举着茶杯,互相看着,谁也不喝。
“靖远王的嫡女嘉云郡主,她消失了这么多年之后居然以一个太监的身份出现在宫里,见到她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空澈没想跟他耗下去,先开了口。
“她——”洪明彦微惊:“嘉云郡主,你说的是窦晚彤?”
“正是她没错,当年她父亲靖远王以长子非嫡出的理由免去了他儿子的爵位,害得我们可怜的窦少爷只能跟寻常武将一般驻守边关,天天跟西北风和艾末娘们做伴儿,听说你跟窦家少爷关系不错?为何不杀了嘉云郡主,给他出一口气。”空澈压低了声音,低沉而空灵,听起来极具诱惑性:“等你杀了她,我就告诉你世祖宝藏的下落。”
洪明彦怔了了下,遂即笑道:“提议不错,我回去考虑考虑。咱们俩也许久不见了,不要一见面就说这种煞风景的话。”说着他微抬了一下茶碗:“洪某以茶代酒,先敬竹中馆的同窗们。”
空澈微笑,轻轻碰了一下空澈的茶碗,道:“再敬九月二十九日。”
说罢,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坐回他窗台上的位置,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一个暧昧的笑,他的眼睛很亮,眼波如水,明镜照人。
洪明彦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觉得那笑容阴森而可怖。
“九月二十九,洪明彦,你应该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吧。”空澈依旧看着窗外,幽幽地说,那语气不像是在疑问,更多的是胁迫。
洪明彦不答,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空澈笑意更浓,他的嘴角上扬,眼中却尽是孤寂与落寞。
九月二十九,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九月二十九是当今圣上的生日,是一个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的日子。
还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九月二十九是“竹中馆”成立的日子。
十年前,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向先皇谏言,在全国范围内普及新学,并建立了三所新式学校,竹中馆,檀鸣院,安穗学堂。其中竹中馆位于京畿之地,地位又在其他两所学堂之上。
时任馆长内阁次府乔英摒弃门户之见,广纳人才,使得竹中馆成为大齐最开放最自由的学府,大批有理想有见识的青年学子都汇聚在这里。鼎盛时期,竹中馆几乎汇集了大齐全部的顶尖人才。
可随着先皇北征艾末失利,加上削藩的错误决定,朝廷状况急转直下,贵族门阀趁机打击报复,栽以竹中馆谋反之罪名。
盛极转衰,就是在一夜之间,除了那些家世背景雄厚的学生外,竹中馆的青年才俊几乎被捕杀殆尽。在近乎屠杀的追捕之中,只有极少部分学生逃出京城,摆脱了朝廷的围捕。
那日,月黑风高,亦是九月二十九日,竹中馆成立四周年的日子。
九月二十九,也成为了当年侥幸存活的十二个学生的泣血约定——六年后的九月二十九,为枉死之同窗报仇。
这十二个人里,就包括了空澈,和洪明彦。
“九月二十九的誓言已经锁了我整整六年,六年了,我早就忘了为什么还要遵守这个誓言,报不报仇似乎也不再重要。不管要做什么,不管要做的事情是否是对的,不管将要付出什么代价……我现在只想要一个解脱。”洪明彦道。
解脱?你能解脱,那谁又能给我解脱?
空澈的目光投射天际,又收回到眼前的窗棱。眉目间恢复了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他隔着窗棱看远处的天空,彼时还阳光明媚的天空现在已是乌云翻滚,眼见一场大雨就要倾盆直下。
所谓的阴谋,还远远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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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藻阁里,窦宁正在手忙脚乱地给小神父止血。
她虽然不懂医术,但好歹懂一点急救常识,小神父身上有五处伤口,出血极多,有四处的血是源源不断流出。唯有左臂上的伤口,血是成股流出的,如果她没记错急救手册上说写的话,小神父一定是伤到了左臂的动脉。
静脉出血是可以自愈的,动脉出血却无法自己止住,必须送到医院救治才可以。
可问题是,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她就这么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抬出渊藻阁?就算她成功的把小神父抬出去了,医院又在哪儿啊!
小神父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是血,她从来没眼睁睁地见过一个人在她面不停流血。慌乱让她的思维明显变得迟钝,她能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没处安放似的跳动着,手脚冰凉。
就在窦宁焦虑和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咣当”一声书本掉在地上的巨响!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