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见那一个温婉如尔,
吾又怎么舍得,
再见那一个纯白如尔,
吾又如何抉择?
抉择与否,
不过天意捉弄。
两个选项,
只有一个结果。
{一}碧落黄泉
“天渊,天渊。”
冥冥之中,是谁在一遍一遍轻声地呼唤。
“天渊,振作起来。”
是颜儿,是他挚爱的妻,在死后的世界里,终是如愿以偿,相守相依。
仿若依稀看到了他的颜儿的身影,朦胧之间有微妙的温暖流动。
只是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渐消失于他模糊的视线,他努力地睁开眼伸开手试图抓住,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然,不是碧落,不是黄泉,竟是人间!
一道光冲开了他的眼帘,日出天明。四下打量,深藏的洞穴,食物水源,全然丰足。满身是伤,第一次伤得如此严重。然定有绝世高手以内息助他疗伤,否则,他活不到如今。
他想挪动下身子,却是剧痛传来,压抑不住喉头涌出地一口鲜血,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潦倒落魄到如此地步。
不是应该死了吗?
最后的情形历历在目,紫袍男子的最后一式蕴集在“天尽残阳”之上,而那时的他已陷入昏迷,毫无反抗,必死无疑的局,又为何会突兀地扭转?
莫非是神明天降,将他从死亡边缘救回?
口舌干裂,失血过多,虽是保得一条命,但是此时林渊亦太难受。他想饮水,却无奈全身绵软无力,一经勉强,敌不住一阵剧痛传来,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意识逐渐模糊,他却强撑不愿睡去,伤重至此,处身危险边缘,如若睡去不知还能不能醒来。他想念寒儿,他想起亡妻的嘱托,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好好的活。所以,努力地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朝阳,而此时,一道人影,隐隐从外走来,见他倒地,匆忙将他扶躺在覆着软褥的石床之上。
来者一身夜行衣,熟悉的身段。虽然从始至终未曾看过面容,他却笃定,眼前便是传他密信之人且再三相帮之人。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林渊虚弱言道,脸颊之上,汗水密布,他虽极力压制,但此番种种,还是将他所受痛苦暴露无遗。
“无需多言,你的伤太重,切莫不可再勉强自己。”眼前之人,竟是一女子!虽然她极力压低声调,却依旧分辨得出!
看出他口干难耐,女子将清水缓缓倒入他的口中,而后,又将他衣衫解开,露出赤裸的上身。拜敌手所赐,身上伤口狰狞,虽说疗伤要紧,但是此番情景,林渊还是难免有些为难。
而女子眼中神采,除却一股心痛之色浓重,不见丝毫羞意。想他此时,还不如一个女子磊落,男女虽有别,医者终自清。
只是这番注目相观,那双流转着绝代风华的眼睛,却太是令他浮想!
那是他穷极一生亦不敢忘却的一双眸啊!
“颜儿。”冒昧相呼,只为身不由己想到了他挚爱的亡妻,神似了那一双他曾千百注视的清眸。
突然之间,却又心灰意冷,人死不能复生,他再懂不过,眼前女子,怎么可能是他的颜儿,终究终究,是自己唐突了。
然,闻起言语,女子的手竟是猛然一抖,手中所持疗伤草药亦全然落地。女子匆忙转身背向,怯于同林渊相视。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她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莫非?
这一刻,他想不出其他,“颜儿,颜儿!”一声声,他轻言试探,却直至汹涌。
“不,我不是!”慌忙之间的否决,却在意乱之间忘却压低声调,于是声音,成了最大的破绽。
可是,事到如今,所以的隐瞒已经没有必要了。八年,八年之久,然颜儿的音容笑貌,他却一刻不曾忘掉!
拼命地起身,欲拉开眼前女子遮掩的面罩,却是无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全身,此时此刻,内伤外伤,同时撕咬着他的身,更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心伤,迫使他又吐出两口凄凉之血。
女子得见林渊痛楚,再顾不得掩藏逃避,匆忙封住林渊穴道,捡起草药,为其疗伤,只是泪水,浑浊了清澈的眸光。
“颜……”他没有气力,却还是努力地叫出声,而此时他的心中,已然混乱不堪?谁能告诉他真相!
终于,她拉开了面罩,颜儿,柳安颜,那个他挚爱的女子,八年前死去的女子,如今,竟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她没死,她没死!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他咬紧牙关,眼神直逼。她泪眼朦胧,游离不止。
“天渊,天渊,你别这样,好好养伤,待你伤好,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好吗?”她近乎乞求地说道,只为此时他的情绪太过跌宕,这样,只能伤上加伤。
一切?可笑的一切,他还能再相信些什么?
努力挣扎,却难耐大穴遭封。他不要等,他现在就要知道,如果此生最爱的人都将他欺骗,那么他宁愿不疗伤,宁愿现在便死!
“天渊,冷静些,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她感觉得到他的激烈反抗,她亦明白他此间心情。可是她没办法,他们都是彼此的至爱,便是葬送自我,亦要救他。
何况,她已葬送了一次。
“不告诉我,就让我死好了!”努力挤出几个字却已耗尽了全身气力,他,虚弱至极。
流泪,不止。
“你死了,寒儿怎么办!”
!!!
寒儿。
突然间镇定,是,他不能死,他死了,寒儿怎么办。
呵,她竟然连寒儿都知道,她对自己的孩子亦是如此狠心吗?
不再反抗,任她抚摸着他的身,为他的伤口换药。难怪方才面见男子之身,会镇定自若,她是他的妻,又怎会羞赧?
她是他的妻,却也只是曾经。
伤口不时刺激着林渊,强忍着疼痛,而心中的痛却比肉体之痛来得更为直接!
一点一点,涂抹药草,心细如针的包扎,再为他披上衣衫,一切彷如又重回到了八年之前。那时的荆天渊,若是有受皮肉之伤,便是颜儿为他涂药包扎,似曾相识的情景,却再不是那时心境。或许,这个女子,从始至终,一直都在欺骗他玩弄他。
惊蛰,桃花,爱情,以及,纷沓而至的其他。
她如此完美的演绎一切的虚假。
原来,他就是武功高强却头脑简单的傻瓜,被他至爱的妻欺骗。至真的爱——至命的利剑,足以毁灭他!这一刻,万箭穿心,莫过此伤!
八年来的心为谁而痛,为谁而碎?八年来的梦魇又为谁而衍生?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只是此时明知是假,心中还是温存着难以决绝割舍的留恋,莫非这便是爱?
他甚至开始嘲笑自己,自我解放,或者自我折磨。
解释,好吧,看他的妻如何扭转所有的骗局!可终究,扭转了又如何?心,还不是已经碎了。
“天渊,对不起。”面对至爱的男子,她终是泪流满面,纵使她欺他骗他,蹉跎了年华,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他。
“天渊,你有所不知,从你初出江湖到如今,中原亦或域外的黑道均是统治于一人之手,那人叫柳冥风,而柳冥风,是我爹。”
!!!
他惊诧地看着她的泪眼,而她,亦该将一切都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