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并不是一个不体恤士卒的将军,可这个时候容不得他有丝毫怜悯之心,德胜城到郓州的治所东平有将近三百里的路程,而且路上要经过戴思远的屯兵重地杨刘,李嗣源命令士卒昼夜不停的行军。他带的这五千人都是百战精兵,大多数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兵,长途行军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可像这样长时间的急行军就比较罕见了。
一直在赶路,渴了就喝一些冷水,饿了就吃些干粮,而且都是在脚步不停的情况下解决的。不说那些少数的新兵,就是那些征战多年的老兵也有些吃不消。
可李嗣源一反常态,毅然下令有抱怨叫苦者以惑乱军心论处,杀,有故意偷奸耍滑者,杀!实在跟不上的就果断抛下,给他两日的粮食,能否赶上来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在斩了几个老油条之后,整个队伍再没有一个人敢抱怨了,一个个虽然都累得有些想虚脱,可还是不敢有一句怨言,在即将到达杨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数千人马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这一段时间绕过梁军的屯兵重地杨刘,又赶了三十里路才在一个靠近水源的山坡上扎营,清点人数,五千人马只有不到四千跟上来了,掉队的竟然有一千多人。
李嗣源命令大伙儿吃些干粮就地休息,三个时辰后接着赶路,士卒们心中虽然有些怨言,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裹一个毯子在冰凉的地上躺下,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不管地上有多凉,地上有多么的不平整,很多人都是倒下就睡。
李从珂看了看累的有些虚脱的士卒,对义父李嗣源道:“爹爹,我们如此急行军,就是真能赶到郓州城下,士卒们都已经疲累不堪,哪里还能打下郓州?爹爹,我们是不是让士卒们多休息一会儿?”
李嗣源白了李从珂一眼,道:“不是我不体恤士卒,而是现在不是体恤士卒的时候,你体谅士卒是好的,可你要知道,慈不掌兵,在有些时候该硬下心肠的时候就要硬下心肠,不如此怎能成就千秋霸业?”
李从珂低头受教,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受教了。”
李嗣源的大军在这里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在李嗣源的催促下开始行军,根本连埋锅造饭的时间都没有,虽然大家伙儿都知道在这种时候也不是埋锅造饭的时候,一旦被敌军斥候知道了他们的行踪,不要说偷袭郓州了,就是这几千精锐恐怕也要全军尽没。
所以李嗣源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两个时辰内后边有不少掉队的士卒跟了上来,可他们已经累的有些虚脱了,根本无法接着行军,李嗣源只得留下石敬瑭的副手刘知远带着那些无力再走的士卒,就在这里等待并集结那些掉队的士卒。他自己带着义子李从珂、大将高行周、安重诲、石敬瑭等人继续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郓州进发。
而这时远在汴梁的郭威和李继远却接到了一个他们可以回潞州的消息,可这并不是因为梁主朱友贞消除来了对李继韬的疑虑,而是因为李继韬送来了他自己的两个年幼的儿子到汴梁做人质。
朱友贞见李继韬把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都送来汴梁了,可见他确实是诚心归顺,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留着李继远和郭威两个人了。毕竟李继远是李继韬的亲弟弟,而郭威也算是李继韬的心腹,如果他朱友贞非要把郭威他们关着,恐怕会让天下豪杰笑他过于小气了。
郭威在心中长叹了一声,有些替李继韬感觉有些不值,梁国虽然实力雄厚,可在汴梁这些日子他也看到了梁国的另一面,朱友贞这人虽然不是一个昏君,但也不是什么雄主,特别是他对赵岩和张汉杰等人的过分信任,并不是一个明主所应该做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郭威认为如果朱友贞真心诚意的想和潞州结盟,就不能扣押潞州的人为人质,可朱友贞先软禁了自己和李继远,接着扣押了李继韬的两个不满十岁的儿子,这一点充分说明了朱友贞根本不是十分信任李继韬。
现在泽州守将裴约不愿意跟李继韬投降梁国,梁国已经派出骁将董璋前去攻打泽州,据说裴约这人誓死守城,董璋和李继韬两人的联军竟然一时半会儿也拿裴约没有办法。
可现在郭威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因为他已经接到李继韬的命令,让他与李继远尽快回潞州。现在的郭威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少年了,他是一个军人,一个潞州节度使李继韬的亲兵校尉,因为他与李继韬的关系非同一般,实际上他已经是李继韬的亲兵统领。
郭威和李继远带着那一百多人出了汴梁,郭威回头看着汴梁这座巍峨的大城,心中感慨万千,那两个奉命陪他的宫女当然没有跟来,他不知道她们以后会怎么样,也没有权利知道,她们本就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她们是宫里的女人,本不该是他所能够染指的,更不可能让他带走。
郭威清晰的记得他说要走的时候她们眼中的不舍,可他们都知道彼此都没有任何办法,这一次分开以后能见的机会可以说十分渺茫。说实话,郭威对她们说不上什么感情,可这一个月来的缠绵,也让他心里有些放不下。
为此李继远还跟郭威开了几次玩笑,郭威没有辩解,只是笑笑了事。
就在郭威刚刚离开汴梁的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汴梁,天平军的治所郓州失守了!包括郓州治所东平在内的六七座大小城池被李嗣源的人马摧枯拉朽般的占领。而且李嗣源每打下一座城池都约束士卒,不让入城的士卒扰民,尽量的安抚百姓。
百姓们对这些打来打去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们很清楚,无论是谁打下城池,他们都只是交税纳粮而已,交给梁国还是晋国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分别,只要赋税不是很重,能给他们留条活路,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百姓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够活下去,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