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郭威的“混元一气功”略有小成,感觉内息奔涌澎湃,如江水东去,绵绵不息。当然小琴也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他也早就学会了那套拳法和棍法。常福也早已不是他数合之将,常福也是深感欣慰。
这日郭威来到常福身边,道:“常叔,我想最近去趟顺州。”
常福心中一惊,深深的看了郭威一眼,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幽州刘仁恭当年攻破顺州,屠杀城中百姓,郭威一家除了他以外尽数遇难。那年郭威虽然六岁,可常福知道他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常福道:“如今幽州刘仁恭父子均已身亡,卢龙镇节度使现在是老将周德威,当年你父亲与周德威也有些交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报出你爹的名号,周老将军定然会帮忙。”
郭威长笑一声道:“我理会的,现在我已经长大了,福叔你不用为我担心。”
常福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郭威笑道:“我知道常叔的心意,多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没报,又岂能再让你长途跋涉?”
常福沉吟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已决,我说什么不过是徒劳,不过少爷请记住一句话:江湖险恶,万事千万莫要轻信于人。”
郭威点了点头,道:“替我跟小琴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去江湖闯荡一段时间,半年后回来。”他实在不忍心跟小琴道别,可自己真的很想去寻找一些自己父母的遗骨,虽然渺茫了一些,可他不愿意放弃。他知道如果小琴知道之后定然要缠着跟自己一起去,常氏当然不会同意小琴出那么远的门,更何况小琴已经是订过亲的人了,如果真跟自己孤男寡女的并肩北上,千余里路程岂能不被人说闲话?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决定不跟小琴告别了。
这日郭威路径邢州,并没有急着赶路,因为邢州是他的老家,虽然他四岁多就离开了,脑海里并没有对故乡的记忆,但人对于故乡总是有这一份特别的感情,不是吗?更何况当年爷爷一个人在老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爷爷是否还在世上?
那里还有他历代先人的陵墓,他这次路经邢州就是要看看爷爷的消息,顺便拜祭一下先人。至于父母的遗骨到现在还是不知所踪,此次北上除了要找刘仁恭父子报仇外还要到顺州城找一下父母的遗骨,虽然时隔多年,能找到的希望已经很渺茫,可终归要看一下的。
郭威一路打听,到了邢州尧山县境内,这日天色已晚,本待露宿一宵,却见前边有一村庄,就打算到村里借宿一宿。村庄不太大只有十余户人家,村庄四周田陌纵横,在这乱世之中却也是少见的一派太平景象。
村中有一家人家高墙大院,朱门绿瓦,与其余人家截然不同,倒是一个大户人家。郭威径直向那家大户人家走去,道明来意。门童听说是借宿的,笑道:“稍等片刻,我去通报家主,我家主人宅心仁厚,定然应允。”说完回里边通报去了。
不一刻门童跑出来说家主有请,郭威随步而入。院子虽大,却也颇为简朴,并无什么奢华的装饰,想来主人虽然富足却仍不失农家的朴实。
门童把郭威让进房内,一个老者迎了出来,寒暄了几句,知道这里是柴家庄,老者姓柴,有良田数百亩,在当地也算有些名气。郭威看老者五十来岁,精神却颇为健硕。郭威道:“柴老伯,晚辈主上也是此地人士,不过晚辈自幼随父在外漂泊,前些年父亲也去世了,此次前来也是想拜祭先人一番。只是离家时年纪尚幼,不知家中路途,老伯长居此地,想必知道郭家村如何走法?”
柴老一听原来是同乡,更是热情,道:“郭家庄从此向北二十余里就到,并不甚远。既是同乡,我就叫你一声贤侄吧,贤侄今天先在寒舍小住一宿,我叫下人给你准备些祭拜用的东西,明日前去拜祭不晚。”
郭威心中感激,拜谢道:“多谢柴老伯,只是让老伯破费,晚辈心中实是感激不尽。”
柴老哈哈一笑,道:“贤侄不用客气,这里离郭家庄本就不远,你我同乡,这点小事算的什么?不知贤侄的主上是郭家庄哪位?没准老朽认识也是有的。”
郭威道:“先父郭简,十年前在顺州去世,当年晚辈年纪尚幼,只记得祖父名讳像是叫郭洵。只是这么多年没有回老家,也不知道祖父是否还在世上。”
柴老叹道:“原来你是郭简的儿子,你父亲为晋将,守顺州力竭而亡,实令人痛惜。当年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伤感万分,你爷爷也是听到你父亲的死讯后才郁郁成病,不久也去世了。”
郭威听到祖父也已经去世,心中一阵悲痛。
柴老道:“如今天下纷乱,朱温篡唐,本来也还算开明,后来朱温驾崩,他的儿子有些不争气,倒行逆施,横征暴敛,各地纷纷称臣,只有晋王、歧王、吴王、蜀王四家与之抗衡。蜀王自行称帝,歧王、吴王自顾不暇,只有晋王李存勖还用着大唐的年号。没想到我华夏子孙倒不如人家一个沙陀部的狄夷忠义,唉……”
原来晋王李存勖本是沙陀部的一个首领,本姓朱邪氏,因祖父朱邪赤心在唐朝屡立战功,被唐懿宗赐名李昌国。父亲李克用武功卓绝,征战沙场多年,人称“飞虎神将”,带领手下的“飞虎营”纵横沙场,所向披靡,在剿灭黄巢起义中更是立了大功,被封为晋王。
朱温篡唐后李克用沿用李唐的年号“天佑”,联络各地藩王出兵勤王,却是无人响应,李克用孤军奋战,与后梁朱温征战多年互有胜负。契丹酋长耶律阿保机本与李克用为结拜兄弟,朱温篡唐后却与后梁结盟,拒绝把战马卖给晋王李克用,李克用腹背受敌,郁郁而终。
李存勖即晋王位,在监军张承业的辅佐下,以雷霆之势粉碎了叔父李克宁等人的叛乱,亲率大军解潞州之围,大败梁军。其后常年征战四方,北拒契丹,南抗后梁,东征刘守光,手下有谋臣张承业、郭崇韬等重臣,又有周德威、李存审、李嗣源、李嗣昭等大将,可说是兵强马壮,成为与后梁争霸中原的一个劲敌。
李存勖文武双全,知人善任,张承业虽然是唐朝太监,却是不可多得的相才,是以李存勖亲率大军连年征战在外,却放心让张承业留在晋阳处理政事。可说这些年晋军中的粮草、衣物、军器等一应用具均不用李存勖操心,张承业就给他置办的妥妥当当。郭崇韬善于谋略,李存勖就把他带在身边,常年随自己征战在外,多次在明显的劣势中凭着郭崇韬的计略反败为胜。几位大将也都是文武双全,其中又以老将周德威和李克用的义子李嗣源最为厉害,李存审与李嗣昭也都是李克用的义子。
郭威年纪轻轻,对这些大事当然不甚了解,而且此行是想到顺州找父母的遗骨,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常福只能带他一个人出来,想来姐姐也定然死在乱军之中了吧。
郭威只是道:“我等山野小民,对那些事情也不用去管他太多,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
柴老呵呵笑道:“正是如此,管他谁做天子,我们就在这穷乡僻壤种自己的地,谁做天子我们一样缴纳赋税,不管是什么人做了天子,不都得我们这些百姓养着?”
两人正在闲谈之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兴奋的道:“爹爹、爹爹,我嫂子生了,我嫂子生了……”猛然间看见客厅里还有客人,而且还是个生的虎背熊腰方面大耳的年轻后生,不由的羞红了脸。
那女子不过十二三岁模样,虽然衣着并不奢华,却从骨子里投出一股子清爽味道,更显得丽质天成,不像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的那种浓妆艳抹的样子,让郭威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柴老听说儿媳生了,也顾不得还有客人在,急忙问道:“守玉,你嫂子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那叫守玉的姑娘道:“是个大胖小子,以后就有人叫我姑姑喽,呵呵……”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却难掩小孩子的青涩调皮。
郭威听说柴老刚刚添了一个孙子,也替人家高兴,急忙道:“恭喜柴老伯。”
柴老也很是高兴,急忙道:“同喜同喜,你我既然是同乡,何不等几日在寒舍喝一杯喜酒,你老家现在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就暂时住在我家,说起来我与你爹爹也是儿时相识,我比你爹爹大六岁,你喊我一声伯父也无不可。”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爹爹,爹爹,我媳妇儿生了,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柴老笑着训斥道:“守礼,看你高兴的样子?都快二十岁的人了,一点礼数都没有,枉自给你起了一个名字叫守礼……”
柴守礼有些尴尬的道:“孩儿这不是因为高兴嘛!”当下与郭威互通了姓名,这柴守礼也是个好客的,当下就想请郭威喝喜酒,郭威急忙推迟道:“柴大哥不必招呼小弟了,柴大嫂刚生完,你还是多去陪陪为好。”
柴守礼这才作罢,正想出门,忽然回身对父亲道:“爹爹,还要劳烦您老人家给孙子起个名字。”
柴老沉吟良久,说了几个名字,自己又觉得不怎么满意,这是他的第一个孙子,一定要娶个好名字才行。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来。
郭威在旁边插言道:“柴老伯,您老看‘柴荣’这个名字如何?”
柴老、柴守礼、柴守玉三人齐声道:“这个名字好,‘柴荣’不错,就凭你给起的这个名字,就一定要请你吃一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