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无人话，一个个曾经辉煌的可怜人或平静或疯狂，或者怨恨。姬长夜不知道谁是那最后一世，也许那最后一世已经死了。黎梦尘是上古的人物，后一世怎么会活那么久，十万年了。

他为黎梦尘感到可惜，惊艳艳绝天下的天才被历史掩埋，为了一个不知为何人的下一世牺牲了一切，哪怕人族衰败，九黎族灭族，还有那什么虚无缥缈的黎族光复，都因为那个人。

七言江真的很特别，也很神奇。他让姬长夜看到了很多尘封的旧事，亦梦亦真，让他沉浸其中，身临其境。他有些担心左月，却看见左月安静的坐在巨石上，微微发呆，清风挑起长发，露出清秀的脸庞，很难想象这个少年以前一直用的是大剑。

姬长夜微怔，左月竟然是一个美男子，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啊。现在的他是十四岁，也许将来会更像一个美男子。

斜月高悬，不知觉间，已是深夜，逃脱死亡威胁的少年第一次如此惬意，浑然忘却前些天生死威胁。

姬长夜发现大梦过后的人们都回去了，对岸也鲜有身影，斜月是不会有花月夜了。谈不上失望，毕竟就没有希望，何谈希望呢。一梦前尘，也算是对心灵的洗涤，精神升华，受益匪浅。

姬长夜所梦别人梦不到，但他不知道，他以为所有人都可以梦到黎梦尘。所以也没有深想那最后一世，只是单纯的厌恶最后一世，他毁了人族，让人族跌落神州第一大族的宝座，被小小魔族欺负。作为人族，他也会感到愤恨。

渐渐习惯没有夜自省的日子，自己不知不觉更成熟了些，起码和左月说话没那么别扭了，和楚潇潇大小姐相处的还算和平。反而让姬长夜更加迷茫，他的目标不明确，只是一味修炼，为了活着而奋斗。他很羡慕左月，他有仇恨支持着他走下去，姬长夜却没有。皇道大会的变故，星辰宗少宗的侮辱，他根本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人生索然无味。以前偷吃破禁丹苟活，为了白竹峰的师兄师姐，为了送自己那本启蒙书的师父。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他没有脸回去，大师兄尸骨未寒，自己是大罪人，怪不得师父和师兄们。

大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姬长夜心想，所以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一辈子也不可能了。他这个坏人还活着，大师兄将来会是洛门的门主，这是极好的，也是最好的结局，自己哪怕死也会很开心。

天意弄人，师姐一定很伤心，也会恨他吧。姬长夜从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虽然自己从小离开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如今被自己逼出山门。一起生活数年的同门再也见不到他了，可能也不想见到他了。

救了自己一命的魑魅魍魉也不见踪影，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魑魅魍魉是谁的人，他的师父是谁，他的过去。明月湖自己也生活了四年，却没有什么感情，宗门那么大，没有太多人关心自己也很正常。四年来只有一个朋友，如今多了一个生死患难之交，虽然人家也不一定这么认为。

还真的是凄凉，凄凉无处话，姬长夜很郁闷。他想睡觉了，听着细微的江水涛涛，很容易入睡，这是真的睡觉了，不是做什么白日梦。做梦也很累啊，劳心劳神，睡觉最安逸。这些年来，姬长夜一直坚持睡觉，而不是打坐消除疲劳。

月光惨白，少年少女各有心事或者已经睡着。两岸传来惊叫声，并且有扩大的势头，因为月亮在变圆，这是异象，谁都知道沉寂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七言江终于异变。今天晚上将被历史铭记。

江水流速渐缓，明月高悬，倒影渐渐模糊，江心盛开一朵桃花。很小的一朵桃花，随着水纹的扩张，桃花越开越大。但闻此景，死而无憾。

桃花开于江面，留下来的人都庆幸无比，默默对着此景许下今生之愿。或今生与子偕老，或与子同袍，或登临仙道绝巅。

弯月自圆，花江月，这一切如同梦幻。姬长夜已经睡着，嘴角微翘起，又梦到白竹峰了罢，梦到大师兄，师父，花江月虽好，但却不能实现姬长夜的愿望，虽然这个愿望比起那些祈祷者的愿望简单无数倍。

左月依然神经兮兮，不知道在想什么，亦或是还在做梦，额头青光闪烁，青色光纹缓缓流淌，很是玄奥。没有人会知道这是什么，因为在琅琊洲没有，真叶灵墟也没有，终有一天会有一场大乱降临。

叹息无尽悠远，又假似近在耳畔，微不可查，其实根本没有人听得见，也不可能听得见。左月忽而睁开双眼，似乎看穿混沌，苍穹，却是无神。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就像是失血过多后的虚弱，他听见了叹息，他的身躯一抖，他知道是谁，虽然只是一声叹息，但冥冥中的牵引告诉他那个人出现了，也许一直在他身边。

仿佛世间喧哗离他远去，花江月引来的骚乱也在他耳边渐渐平息，此情此景让他与天地相容，冰霜覆盖丹田，逐步攀爬，冷意臻至巅峰。

冰霜透体而出，将左月包裹在内，如同一个茧，左月作茧自缚，由内至外。很神奇，江岸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可能是没有注意到他，也许是根本看不见他。

冰茧越来越晶莹剔透，冰丝爬上地面，向着四周延伸处于激动之中的人们没有人注意到危险的降临。

花江月盛景空前，两岸终于是聚集了很多人，一个个跪伏在岸边，暗自祈祷。祈祷固然是好的，也许多少年后，真的可以实现。

姬长夜一觉醒来被身旁的惨况吓了一跳，他看到的是死尸遍地，血流漂杵的景象。身旁的楚潇潇和左月还在睡觉，姬长夜松了口气，他不明白自己喜欢睡觉，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也真的睡着了。睡觉封闭六识，对于修士来说是很危险的，若是敌人发现，绝无活命的道理。

所以这是很恐怖的事，周围的人基本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们三人。为什么他们三人没事，而且都睡觉了呢，自己是真的想睡觉。可是左月和楚潇潇竟然都睡了过去，而不是做白日梦。姬长夜毛骨悚然，那些死人腰间被斩开一道深达十几厘米的大口子，血液从腰间流出，可以想到当时被腰斩的时候血肯定是喷出来。姬长夜打了一个冷战，这么多年来死人不是没见过，但死法如此血腥的还真的没见过。

姬长夜考虑要不要把楚潇潇的眼睛蒙起来，不过楚潇潇已经醒了。楚潇潇皱了皱眉，看向姬长夜，“怎么回事？”

姬长夜心下感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份淡定还真的是少有。“我怎么知道？”姬长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想到这一路来还真没有安稳过，不禁心情颓然。

楚潇潇似乎神经大条，并没有被死状恐怖的尸体和腥臭吓到，反是很好奇，“这些人修为最高的甚至有神桥境的修士，但他们都在没有吵醒我们的情况下死光了。”

姬长夜心想，你能醒也就见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阳了。自己却也是暗暗心惊，这得要多高的修为？为什么把沿岸所有修士都杀了呢，反而放过了他们。

姬长夜越想越头疼，索性不去想，叫醒还在睡觉的左月，扯走研究死尸的楚潇潇，离开了七言江。七言江是一处风景胜地，即使死尸遍地，也仍然是胜地，江水急速而安静的流淌，诡异却也安详。

一路南行，终会到达紫昕城，姬长夜感觉回到紫昕城也就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自己捡到的冥灵花足够支撑自己修炼很久了。至于楚潇潇他一点也不担心，楚潇潇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自然不用担心去处。

他当然不知道回到紫昕城时会是何等景象，紫昕城也在等待着他。